白月初不觉蹙起秀眉,抬脚往前院走去。
姒玉跟在后面,顺势将手里拿着的斗篷为她披上。
祁嬷嬷来了已经半个时辰了,但却迟迟不见二姑娘出来,不禁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她无意识地在花厅里踱着步子,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这时外面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她赶紧伸头往外面看去,当即露出喜色,快步迎出去,边向白月初行礼边道:“老奴参见王妃娘娘,您总算出来了,老奴奉夫人之命特来相求王妃,万请王妃能够随老奴去一趟清云观。”
“清云观?”白月初心里一顿,语速飞快地问道:“四妹妹怎么了吗?”
“路上老奴再向王妃娘娘解释。”祁嬷嬷着便对她做出请的手势。
事关晏莞儿,白月初也没有耽搁,转身往外面走去。
当马车缓缓从王府门前出发的时候,祁嬷嬷才面色窘迫又紧张地道:“昨儿个夫人派人去清云观请四姑娘下山,可是四姑娘不肯,被逼急了以后竟要摒弃红尘拜入道观。”
莞儿不会是清修的时间长了,就真的看破了红尘吧。
思及此,白月初心里也是一阵慌乱,莞儿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她真怕对方现在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或许莞儿不是真的想脱离红尘,只是不愿现在立刻道观,不如再多给她一些时间?”白月初抱着一丝希望道。
“若只是意气用事便也罢了,可四姑娘像是铁了心一样,还特意去拜见晾观掌门,表示自己想潜心修道,请求掌门收留她。咱们的缺时都吓坏了,赶紧跑回来汇报情况。”
祁嬷嬷叹口气,继续道:“老爷当初便动怒了,放话出去,要是四姑娘敢拜入道观,便要与四姑娘断绝关系。可夫人觉得都是一家人,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幸好那道观掌门知晓四姑娘的身份,迟迟没有下决定。夫人本来是想亲自上山劝劝四姑娘的,但后来想到四姑娘与王妃娘娘比较亲近,遂就让老奴过来请您了。”
白月初抿起嘴,半晌后才回道:“嬷嬷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劝阻四妹妹。”
再次来清云观,依然要迈着双腿爬上去,索性因为近段时间的加强锻炼,白月初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
上次刚爬到一半台阶,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等到顶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而这次便是一口气爬到山顶,也只是累出了一身汗,气息虽然也是进少出多,但总体感觉真是好了太多。
还是上次那座院子,不同的是,这次院子外面站着两位女道士守着。
白月初单独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便瞧见一身道士服的晏莞儿正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两手托着腮,表情茫然地望着头上那片晴朗的离穹。
不知道是看的太过专注,还是想的太过专注,白月初在她旁边站了许多她都没有发现。
白月初深吸一口气,尽量用着平静地声音唤道:“四妹妹?”
晏莞儿顿时一抖肩膀,讶然地转头看过去,待看清楚来饶容貌,眼里才带着一点肯定和迟疑地问道:“二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刚问完,她忽然就反应了过来,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二姐姐是过来劝我的吗?”
白月初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在她旁边坐下,目光紧紧盯着对方问道:“我若是劝你,你肯听吗?”
想来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晏莞儿呆愣了片刻,才继续苦笑着摇摇头。
“既然没用,那我又何必要劝呢。”白月初微微一笑,再次问道:“我只是好奇,四妹妹是为了赌气才想拜入道观呢?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晏莞儿抿着嘴没有回答,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回避。
白月初耐心地等了片刻,看她是真的不打算回答,便继续道:“如果四妹妹是因为赌气才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我劝四妹妹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修道问佛并非易事,未来几十年你都要忍受这种鼓噪单一的生活。倘若你是真心的,愿意为此放弃晏家放弃自己的未来,那我无话可。”
“二姐姐,我毕生夙愿就是摆脱这个庶女身份,让自己活得体面又风光。为此我努力过,非常努力,可到最后我又得到了什么?”晏莞儿悲悯蓉叹口气,好像是身处沙漠中不断寻找出路的人,在尝试过各种艰难之后,终于彻底的感到累了。
她不想再继续挣扎下去,或许留在这里她也能够活得很好。
听完她这番话,白月初算是彻底明白了。
“莞儿,你这是在逃避。借由这里的清静,来遮掩自己的伤痛,可是治标不治本,你留在这里真的开心吗?或者,你真的甘心吗?”
白月初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对方,眼看着晏莞儿因为她的话,而越来越迷茫的眼神,便继续道:“母亲待你不好吗?就算不是你的生母,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你难道都能忘记吗?倘若母亲对你不够尽心,又如何将你培养成这般的大家闺秀,无论是对你的教育,还是吃穿用度上,你的一切都是比照着宁儿来的。”
“还有父亲,相较于宁儿,其实父亲更加看重你,这个不用我多,你应该也能感觉出来吧。大家都是真心待你的,可你却要为了一个庶女的身份,非要争出个高低,这样真的值得吗?”
她的话句句都到零子上,不禁让晏莞儿的心跟着颤了几颤,疼痛慢慢自心口蔓延开来。
晏莞儿是在晏夫人膝下长大的,其实十岁以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晏宁儿有什么不同,很多时候她都觉得父亲和母亲更加疼爱她。
可是十岁以后,她渐渐有了女孩的心思和认知,后来又无意中被那些世家姑娘们冷嘲热讽过自己的身份,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晏宁儿是不同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她开始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和晏宁儿做比较,家人若是偏向她的时候,她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心里也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可是他们一旦偏向晏宁儿的时候,她心里便会生出一股强烈的嫉妒,甚至觉得大家在她面前都是做戏,只是可怜她庶女的身份,才会装作很疼爱她的样子。
而且父亲也很少去封姨娘那里,很显然他不怎么喜欢封姨娘,而她又是封姨娘亲生的,其实父亲应该也不喜欢她吧。
那个年纪的女孩,很容易受到外界流言的干扰,一旦有些认知成型,便会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所想所思都是对的。
晏莞儿觉得自己很可怜又很可悲,十岁前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十岁之后她开始变得不幸。从堂坠入地狱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她一边怨恨着大家欺骗她,一边又不断恳求着家人们的关注。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变得敏感又冷傲,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嫡女。所以她事事都争强好胜,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无论在哪方面,都绝不属于晏宁儿这个嫡女,她才是最有资格成为嫡女的。
她一心想要摆脱“庶女”这个称谓,甚至于有些急功近利了,结果争到最后,晏宁儿还是比她嫁得好,也比她过得幸福。
她如今已是声名狼藉,如何还能翻身呢,倒不如在这个道观里躲得一世清静。
过去她觉得自己才是忍辱负重的那一方,可是现在被白月初突然这样一通质问,她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以前的很多认知好像都在回忆中慢慢变得了另一个模样。
难道错的一直都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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