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三司和辅臣们留下,其余人散了吧”
赵祯手肘撑着御座前的案几,把下巴搁在手上,待百官离开后,对辅臣们问道:“相公们都议议,麟、丰二州怎么办吧?”
杜衍道:“臣请再发兵,拿下麟、丰二州。”
“不可!今年的收支已经超了,这次被征征发了北饷,再发大军,哪里来的银钱?!”三司使晏殊急忙制止。
“大军,不能再发了,定西伯公文中写得明白,受伤者众,阵亡者不多,大军根基尚在,只是暂时无法继续攻略城池了。”赵祯一抬手,止住了继续发兵的议题。
“陛下,依臣所见,我们应当向辽皇讨要失地!”
“哦?范爱卿,如何讨要?”赵祯微微点头,辅臣中还是有明白人。
“交换!”范仲淹大声道。
“交换?拿什么交换?朔州关南?那可是我大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疆土!我反对!”杜衍身为枢密使,自然对这种行径鄙夷,换过去了那这次北征不就是白打了?当场叫嚣反对。
“杜使臣,本相当然知道开疆拓土的不易,所以并不用疆土换疆土!”
赵祯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自从韩琦和范仲淹进入政事堂后,每每语出惊人,行事思路与吕夷简在位时跳脱了许多。
“那范爱卿说说,拿什么交换?”
“岁币!”
“岁币?”
“然也!官家,我们就挟大胜之势,威胁辽皇要取消岁币,换取麟、丰二州!”范仲淹掷地有声地肯定道。
“区区十万两白银,没多少钱啊,辽皇会认这笔买卖?”赵祯有些将信将疑。
韩琦插话道:“官家,辽境农事荒废,工商凋零,皇室奢靡,贪污成风,每年朝政收入不足我大宋十之二三,十万两白银可当数百万贯银钱,辽皇可是紧张得很啊!”
“韩相说得没错,官家,辽人不事田地生产,辽皇只知四处游猎,关内千里沃土,竟是饿殍遍地、荒野万里,十万辆白银可占辽国岁入小半!”
范仲淹和韩琦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政事堂早已没了首辅庞籍什么事儿了,赵祯看着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作为一手促成此情此景的背后推手,心中止不住的得意。
“善,就用岁币作为筹码去和辽皇谈判!”
“官家,若是辽皇不应,又发大军侵袭北境,就麻烦了”庞籍不想任凭这种现象发展下去,开口劝道。
“还发大军?庞相,辽皇这次可是赶着开春之前集结了十八万大军,若定西伯战报属实,辽军大部都已覆灭,那整个西京道的春耕还能不能有足够的人手?可是个大问题!
再说了,北征大军只是暂时休整,若是伤兵陆续痊愈后,麟州、丰州照样能拿下来!”韩琦反驳道。
“那就等北征大军缓过来后,再行征伐不好吗?”庞籍还在坚持。
“不可!官家,如今是个好机会,可以探知辽人虚实,若是辽人依旧蛮横,自然可以徐徐图之,若是辽人认怂了呢?”
韩琦的话语在大殿中回荡着,是啊,如果辽人认怂的话,不正是说明辽国目前的国力,支持发动一次二十万人不到的军事行动,就已经是底线了呢?!
庞籍当然也能想通这样的道理,只是气恼自己政事堂首辅地位不保,硬要和韩琦相争而已。
“庞爱卿稍安勿躁,韩相此言,有理啊!”庞籍脸色一暗,缓缓退到了一边,自己绝不会听错,官家称自己为“爱卿”,称韩琦为“韩相”
赵祯见庞籍无语退到一旁,也不再理他,政事堂就剩他对新政暧昧不明,明显和韩琦还有范仲淹不是一路货色,自己锐意图新,越来越无法忍受保守派把持朝政,首辅,必须得换人!
只是庞籍劳苦功高,行事端正,若无错处随意赶出政事堂,难免惹人非议,所以一直容忍他到如今,只是各种轻视和打压,就盼着庞籍自己告老还乡。
“好了好了,韩相,何人可担此重任?”
“龙图阁侍讲,权知开封府尹,富弼!”
“富弼是个人才!加封观文殿大学士,枢密院副使,开封府尹重新找人吧。让他尽早准备,明日就出发!”赵祯点点头道。
“官家,臣这就去通知辽使。”杜衍躬身接话道。
“嗯,反正南京、上京我们是不会去的,最多将谈判放在西京!”
“是,官家!”
“若无其他事情,今日就散了吧,稍后朕会下一道旨意,让定西伯的北征大军好好配合你们!”
“臣等告退!”
韩琦退朝后就回到了政事堂,此时家中老仆早就在衙门门口等候,一见韩琦就连忙迎了上来,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少爷从府州发来一封密信”
正说着,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书信,悄悄递给了韩琦,转身就走了。
值房中,韩琦打开书信细细看了起来,心中惊讶莫名,怎么连朝廷最后的人选都被李现给预料到了,而且,这麟、丰二州并不是拿不下来,而是故意将大功让给了文官!
“呵,这家伙他以为官家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在韩琦的自言自语中,密信化为一片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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