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理真是十分的惟肖,脑电流一冲,观念、喜好甚至都会发生了改变,甚至是极大的改变。刚才脸上还是阳光灿烂,突然间就会阴云密布,似乎都能渗出水来。心理学家即使绞尽了脑汁,也不可能参透这其中的玄机。
刘文钊在世的时候,祖美凤念念不忘的就是想生一个男孩,可这个迟到的男孩真的来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环境变了,物是人非,心情就会不一样。
她甚至有些厌恶这个男孩。这是个讨债鬼,他的到来却让他的父亲没了。祖美凤有些迷信,她认定这是一命抵了一命。
祖美凤上班以后,照顾这男孩的任务,其实就交给了刘慧芳,她基本上就不太管了。可怜的小慧芳,除了做家务外,还要照顾弟妹,因此她上学很迟,初中一毕业就插队下了乡。
祖美凤不识字,不可能像刘文钊一样为这个男孩起一个文雅一点的名字。即使她有这个本事,这糟糕的心情,厌恶的心态,也不可起出个像样的名字来。
小孩不是头大吗,祖美凤想都不用想,就叫他大头。
大头这个名字,一直沿用了好多年,直到他进了小学,才被刘伟达这个名字取代。可祖美凤和她的四个女儿,仍一直叫他大头。
刘伟达这个名字,起的有点响亮,但这个名字,既不是老师起的,更不是祖美凤起的,而是男孩的小姨祖美娟起的。
她住在乡下,在一所乡村小学里任教。
祖美娟长着一张圆圆的脸,齐耳短发,有一双水灵的眼睛,皮肤光洁,但鼻子似乎小了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漂亮。她待人热情,也乐于助人,这一点和她的姐祖美凤就有了很大的区别。
她丈夫是个渔民,两人现在膝下刚生了个女儿。
自从姐夫出事后,祖美娟常在周末坐小火轮过来,带上些鲜鱼或鱼干,再就是些咸菜之类的过来。祖美凤好像并不怎么领情,冷冷的说上几句就不怎么理睬了。祖美娟只好和孩子们说上一会,又匆匆的赶回小轮码头,坐早上来的那条小火轮再赶回家去。
大头的四个姐姐,小小的年纪,似乎就有些势利,母亲祖美凤不喜欢的,她们肯定不喜欢。四个姐姐中,只有大姐刘惠芳对他要好一些,至少不捉弄他。那三个小姐姐,大头没少受她们的捉弄,像谩骂,罚站,殴打,常在无缘无故中就突然发生了。
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实在是不幸,况且他还要受亲人的虐待,就更加的不幸了。孤独、忍受、反抗、出走,就是大头在这家庭中演绎的一出戏。
大头长到三岁后,就不太愿意待在家中了,常一人溜出去,家人中没有人会找他,至少吃饭前,不可能有人找他。他仍然很瘦,一颗硕大无朋的头,压在瘦弱的躯干上,仿佛有些支撑不住,仿佛要将他压迫回到地面似的。
“大头,大头,有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这首在民间流传了多年的歌谣,被他的三个小姐姐学来后,专门用来戏弄他。
大头那时并不懂歌谣的意思,只晓得这三个小姐姐常挤眉弄眼一番后就齐声的对着他唱,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意。他迈动小脚,愤怒的扑向她们。可不管他扑向谁,谁都会把他推的远远的,没人关心他摔倒不摔倒。
真要是摔倒了,他会爬起来再次踉踉跄跄的冲上去,结果还是一样。无奈,大头撒起泼来,坐在地上索性不起来,大声的哭。他这是想用哭声来搏取小姐姐们的同情。
小姐姐们可不管这些,一轰而散,任大头在那里伤心的哭,他想哭多久就哭多久。要是在这个时候,祖美凤回来了,大头就会一骨碌爬起来,哭着奔向祖美凤。
他想在母亲这里得到些温暖,可祖美凤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事,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像对待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更不会对小姐姐们责备几声,要是情绪不好,甚至还会吼他。
“哭……哭……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
从母亲那里都得不到任何帮助,也得不到任何温暖,大头渐渐地就不在抗争了,更不哭闹了,他任小姐姐们吼,任她们唱,就像耳边刮过的风,树上落下的叶,一副超然的漠视神态。但内心中的仇恨,恐怕就在这时种下了。
小姐姐们当然无趣,不久就失去了作弄大头的那份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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