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丈夫在的时候,家里的经济就很拮据,每月的工资一到手,首要的是将米从粮站买回来,剩下的钱,再作仔细的安排,打酱油的钱绝对不能买盐,不然酱油就没的吃了。现在顶梁柱倒了,没了任何经济上的来源,买米的钱哪来?以后这五张嘴——不,应是六张嘴,吃什么呢?总不能吃西北风就可以长大吧。
祖美凤挺着个肚子,找到了街道,请求安排个临时工什么的,那怕再苦再累她也干。可街道的工作人员,两手一滩,到哪里帮她找到临时的工作。
这不是推诿,也不是刁难,确实是实情。小城很小,有数的几家小型工厂和商店,还有就是餐饮服务行业。僧多粥少,很多的年轻人由于找不到事干,不是张狂的在街上闲逛,就是苦闷的躲在家里。
这正是割尾巴最厉害的时候,小商小贩一律禁止,就是农村屋前屋后的果子,甭管是什么,都不能拿到街上去卖。否则,要是让“打办室”的人抓住了,这一壶就够你喝的了。就连传统的工匠,像铁匠、瓦匠、木匠、篾匠……都集中起来入了手工业社。至于炸油条的,蒸包子的,下面条的,做糕点的,卖馄饨的,统统到饮服公司上班。那些靠骗人钱财的和尚、道士,江湖骗子,都胆颤心惊的恨不得立即遁入到土中。
那年代只有两种工作方式,种田、政府安排的工作。但政府安排的工作实在有限,普通人要是能被安排了,那真可以说祖宗的坟头上冒了青烟。
“打办室”在后来的经济生活中,演变为现在的工商所。
家里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由于营养不良,孩子们个个面黄肌瘦,头发稀疏枯黄,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这下好了,又要添一张人口。祖美凤回来后,一直在思考这家庭存活攸关的大问题。自己原本就没有工作,又不能去抢去偷,这如何是好?
祖美凤处在了极度的焦虑当中,不能自拔……
肚子中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祖美凤这时就有些残酷了,她想把肚中的孩子人为的做掉。这个月份的孩子,医院不可能为其引产了,就是医院斗胆敢这样做,她也没这个经济条件。她能做的只能是根据生活的经验,穷尽各种能做的手段,让孩子在肚子中夭折。可无论祖美凤如何残忍,这个孩子就是命大,二个月后竟然来到了这个世上,只不过身体有些孱弱罢了。
现在,摆在祖美凤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回到她的出生地去务农。可这条路,这是万万不能的,别的不说,她一个人能养活这五个孩子吗?可正常情况下,她是不可能得到政府安排工作的,因她丈夫的成份太高,并且是双料的。
狗急了跳墙,人急了发疯。祖美凤在做月子期间,想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并且满月后立即开始了行动。
她抱着刚满月的婴儿,找到了劳动局,向局长诉说了家庭的困难。完了后,她要求局长给安排个工作,好坏都行,只要离小城不远。
局长是个南下的干部,北方人,脾气有些暴躁,工作中的烦愁,几乎使他有些冷血,平常根本就听不进这类的诉说。这次却有点意外,他不但耐心的听完了祖美凤的叙述,甚至还表现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同情。但听到祖美凤提出要安排个工作时,暴躁的情绪一下就窜了出来,近乎咆哮的说:
“这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声音有些高,局长可能想在气势上压制住眼前的这个女人,让她不能存有任何的妄想,否则,就可能尾大不掉,会把很多的精力消耗在这无用的请求中。
他现在确实是有些铁石心肠,这也是没有办法,那么多人等着要工作,都有让人无法排遣的困难。无法拒绝的理由。可工作岗位呢,他创造不出来!
局长吼过后,面无表情的铁青着一张脸扭向了一边……
这可是祖美凤考虑了很长时间的想法,局长的几句吼叫,她岂能轻易就此罢休!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祖美凤哭了起来,怀中的孩子,不知是饥饿,还是受到了惊吓,跟着哭了起来……
这一大一小的哭声,让局长不胜其烦,女人的哭声,尤其是小孩的哭声,触动了他脑子中某根脆弱的神经,使他的心,有了某种异常的悸动。他站了起来,在狭小的范围内不停地来回走动。突然,他将手伸进了口袋,然后再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将身上的纸币和镍币,凑在了一起,刚刚好是一元。
虽然,他是个局长,但他手头也有些紧,家里有三个孩子。
今天,他只能这样做了。
他将一元钱捏在手上,偏过头去,然后将手伸向了祖美凤。
“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一元钱你先拿着,然后回家买点吃的。”局长边递钱边小声地说。
这样的小声说话,连局长本人都感到有些意外,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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