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工友叙述,半个小时前,因为气温骤降四个老伙计聚在一起喝了点白酒驱寒,杨老汉喝了大约半斤左右就出现头痛,但并没有引起患者自身和工友的注意,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是醉酒的表现。
直到后来患者出现意识丧失,这三名工友才拨打了120,想将患者送到医院“醒醒酒”。
“患者病情很重,已经昏迷了,据我判断存在呕吐物窒息,现在必须要气管插管,不然会死的!”
程朔对三名还未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工友说到。
那个“死”字,他用的语气很重。
那个“死”字,也是他实习、规培连同工作以来第一次用到。
他以往见到那些老师们用的都是比较婉转的说法,比如:心跳呼吸停止、没有抢救过来的希望、人已经走了、准备后事吧等等。
程朔知道,他们之所以不用,一是因为害怕“死”这个字会触发家属的抵抗心理,二是因为觉得说“死”字是对逝者的不尊重。
但是此情此景,程朔却用了这个字,而且重重地强调了它!
因为他面对的是与患者既没有直接血缘关系、也不存在监护责任的工友,而且还是文化程度不高、难以理解病情危重程度的普通人。
所以他必须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来沟通,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来让他们明白病情的凶险性。
“没恁吓人吧医生?俺觉得他就是喝醉了,所以就是来医院输醒酒药的,酒醒了俺们就带他回去。”
程朔用最通俗直白的话苦口婆心解释了一通后,一个年长的工友操着浓重的家乡话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意图,不禁让在场的医护人员心里发苦。
雷厉风行的赵浣诗忍不住接过了话茬,提高嗓门道:“我们大夫已经告诉你了他已经昏迷了,不是喝醉了!”
“要不是喝醉了,那会是啥问题?要不是喝醉,那咋会哕呢?”
那位年长的工友很是不解,从衣兜里抠出一支皱巴巴的没有过滤嘴的香烟噙在嘴里,准备点燃时突然看到了墙上的禁烟标志,便取下捋直放回了兜里。
话糙理不糙,他说得没错,醉酒可以引起呕吐,呕吐可以引起窒息,窒息又可以引起昏迷。
但窒息是刚刚才发生,昏迷却是来院之前就已经存在,不是醉酒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呕吐和昏迷呢?
经历了读书、实习、规培、考证这四个阶段,程朔自认为已将内外妇儿等书本啃得滚瓜烂熟。
但他此刻才意识到,那些东西都是死知识,理论与实践之间简直隔着几重山,切入角度稍有不对便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实习加规培是学到了不少经验性的东西,但那些均是在带教老师的指导下才得以运用,而且还是浅显到皮毛。
而此刻,情况完全不同于之前,今天的他是第一次作为一个独立的合法的执业医师而对着病魔宣战。
就自己那点捉襟见肘的经验拿来治病救人真是有点手枪战大炮、骑猪怼坦克的感觉了。
没有经验丰富的上级医师,也没有时间再从头到脚做个全套检查的时间,他程朔必须做一次作战参谋兼敢死队员。
拨开迷雾,冲破障碍,将纷杂的症状关系理顺,在最短的时间内凭借自身能力做出诊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往后退缩一步,对患者来说可就是万丈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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