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抬头时，合合忽然发现男人正用一种专注的目光看着她。她感到非常奇怪，男人则觉得十分尴尬，连忙把头低了下去，装作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她心里一下子涌起了一丝丝怪异的感觉，她感觉这个男人是故意坐过来打招呼的。难道这男人之前认识自己这张脸的主人？可要是这样的话，男人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真是有点奇怪啊！

“娘，四碗肠粉四只肉饼！”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合合的沉思。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满头大汗地走进了食棚。他放下了手里提着的大食盒，坐在隔壁桌歇气儿，还不时地扯起袖子擦额头上的汗珠。老板娘一面准备肠粉一面说道：“累吗，阿湖？要不这趟让你爹去送？”

“不累，娘！”年轻男子笑眯眯地说道，“可就算是累点也没关系啊！咱家的肠粉卖得好，我累点又算什么呢？娘您快着点，送完这趟，我还想去王家棚子那边转一转。这个时候他家俩女儿正演着摔跤，看的人能围上五层呢，我想去那儿兜点买卖回来！”

合合明白了，原来是这年轻男子是跑外卖的。其实在东京城，外送食物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基本是大众潮流，就是普通人家也能点个外卖叫店家送。这位外卖小哥一晚上能跑很多趟，卖出去的肠粉能比别人家多出两三倍，所以他才宁肯累点也不歇下。

“外卖？”合合脑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光，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外卖？什么是外卖？”对面的男人好奇地问道。

“就是外送食物的意思。”

“哦，这个很稀松平常啊。特别是对那些又懒又馋的公子哥贵妇人来说，派人出来点一桌菜，饭馆随后就送到，非常地方便。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合合紧拧着眉头没说话，忽然她丢开筷子站了起来，像有什么人在指引一样往食棚外走去，把身后那男人的喊声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她需要专注，因为专注而忘记了辨识方向，就那么凭感觉地往前走着。

就在刚才，她的思路打开了一条缝，就好像一直堵着河道的屏障被劈开成了两半，有股河水终于从中间冲了出去一样——

食谱，食谱这个想法不太靠谱，姚碧春应该不会选择食谱作为密码本。像她那样的女人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碰食谱。某间酒楼的菜单，这是有可能的，某间她喜欢的酒楼的菜单或许会被她信手拈来，作为密码本。可是似乎没有哪间酒楼或者食摊会同时售卖卤下水和蒸双鹅这两种食物。一种是极为贫贱的食物，一碗只要两个钱，是贫穷人家消费的东西；一种是极为昂贵的食物，从配料到做好得三天的功夫，一只蒸双鹅能买到十两银子。所以这个想法也不靠谱。那么，还有什么呢？对的，还有外卖！一个酒楼容不下低贱食物和昂贵食物混在一块儿，但姚碧春的饭桌上可以有。她可以点所有自己喜欢的食物，无论低贱的还是昂贵的。那份账本上所罗列的食物很有可能是她点的外卖！

这么一想，思路就打开了。那些什么三鲜肉饼两熟紫苏鱼很有可能不是指代人名，而是指代地方，某个酒楼或者某家食店，甚至是小吃摊。但是问题来了，这些酒楼食店和姚碧春卖的寒食散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又是下一级批发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点吓人了。不过现下必须得回辛管事那里一趟，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直到这时，合合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来。她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打算去辛管事家。可一转身就看见了刚才那个男人，不由地一愣。男人冲她笑了笑，递上了一个钱袋子：“你的东西还没拿。”

合合这才想起刚才把钱袋子忘在了桌上，忙接过来道：“谢谢你啦！”

“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像是中邪了似的，直接就走了？”

“不好意思，吓倒你了吧？我刚才在想事情呢。如果我想事情太专注的话就容易变成那样。不过现下没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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