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张长福屁股尿流爬进来,问:“官家,有何吩咐?”
“快,快去传文天冬。”赵元祐见张长福趴在地上起不来,一脚踹过去,喝道:“快去!磨磨蹭蹭是不是想要我扒了你们的皮!”
待张长福离开,赵元祐紧握着傅青纾的手,一只手试探了额头温度,又试试自己的温度,随后又伸手强摁住傅青纾的肩膀,依旧是徒劳。最后他无力的趴在傅青纾的肩窝里,一遍又一遍的无力的叫着“纾儿,纾儿”。
文天冬提着药箱急忙踏入殿内,惹得宫内内侍女使一阵惊讶。文大夫来宫内长达数年,除了傅家被下狱的当晚,从来都是不慌不忙,未有过片刻惊慌失态。可转念一想到福宁宫的那位,又觉得一切似乎说得通了。
待文天冬检查完毕,他问羽卿:“刚刚那碗药可全都喂了?”羽卿和妍慧不明就里,想点头又不敢点头,最后文天冬怒斥一句:“问你们话,全都聋了吗?”
羽卿和妍慧才纷纷点头:“全喂了。”
赵元祐问:“怎么回事?”
文天冬就要脱口而出,看着赵元祐焦急的眼神,顿了片刻,说道:“她怀孕了。”
赵元祐好似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文天冬不再躲闪,直截了当的说:“她怀孕了,但刚才那碗药,是活血化瘀的,现在她腹痛难忍,还有落红症状,可能伤及胎儿了。”他招呼一旁的羽卿道:“来,帮我扶她坐起来,我要给她清胃。”
一旁的赵元祐被“怀孕”二字击的失了神魂,呆呆的看着他们动作,却似乎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傅青纾一声声痛楚呻吟:“娘,娘亲……我疼……纾儿疼……。”
赵元祐的眼泪入决了堤的洪水,模糊了一切视线,他瘫坐在地上,殿内宫人见状,纷纷跪了一地。
可赵元祐也顾不得其他,只靠着床脚,双眼无神的望着床上被折腾的直呼“我想回家……”的傅青纾,心里这才有了痛楚,连皮带肉被生生撕下一块肉的痛楚。疼的脸色发白的傅青纾还在呢喃,赵元祐靠近听了听,依稀可以听清:“我想回家,三道口……定州,爹爹、娘亲……。”
定州,三道口。
是傅家军最初驻扎的地方,也是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
他听过无数遍,那里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荒野,有绵延千里的白雪林,有迷人的麋鹿,有爱她的爹爹和娘亲,还有稚幼可爱的两位妹妹……。
三道口的傅青纾,年仅八岁,正值活泼调皮惹人怜爱的年纪,却因为傅东来无子,于是长女当长子,被养在了军中,用江雁行的话来说,嫩生生的姑娘活活被养成了通晓熟知上三流下三流的厚脸泼皮。
当时,朝廷数十日未曾上朝,官家也闭门不见百官,太子赵元祐临时从东宫被传唤至官家榻前服侍。而此时,曹王雍王两位王爷却将藩兵带入东京,惹得朝廷震荡,坊间流言无数。
而他们初遇的那天,正值此时。
从傅家军驻守的定州三道口到到河南京兆,有千里之距。
路上行人稀少,整片荒原已覆上了厚厚的白雪,唯有常常有车队驶过的官道。道上厚厚积雪被车轮反复碾压,化成黑色烂泥,在这片白雪荒野中蜿蜒着,像是一条曲折盘旋的细长黑蛇,将俨然一片的白茫荒野辟开一道裂缝。
一行数百人的车队载着寥寥数箱货物快速驶过,被来往商队来回碾压的白雪已然变成黑泥,被快马踏过,溅在路旁的白雪松叶上。白雪松叶晃了晃,尚未静下来,那行车队已消失的官道尽头,只余下马蹄声在雪松林中回荡。回声未远,而后又有一行车队快速驶过,速度较之前车队不多不少。
路旁赶路回乡的游子被黑泥溅到,回头看着在寒风中激荡的商队标志,以及快速消失的浩大车队,不由得暗自恼怒:赶着去投胎呀,运个货还这么快,小心货物全砸碎。真的是,这么冷,也不怕风刀子刮脸。
忽而又有一行商队驶过,游子刚刚擦干净的夹袄又被溅上黑泥,他一恼,张口欲大骂,但忽然脑中一闪,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硬生生的将还未脱出口的脏话咽了回去。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