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这么近,元知若倒是看清了。他轻声道:“那也不必如此麻烦,姑娘若实在害怕,便握住我的手臂吧。”
两人遂在亭中坐下,齐弗莲紧紧抓着他的左臂,战战兢兢地望着亭外的天幕。
“是吓人了些。”为缓解尴尬,元知若道,“京城一般也不会有如此暴雨,不想让咱们遇到了。”
齐弗莲紧张地牙齿都在打颤,勉强笑了笑,道:“东陵这样的天气倒是多见,不过以前每逢打雷,我娘就会抱着我,有她在,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元知若没想到这个一惯骄纵的女子也有如此娇弱的一面,不禁轻轻笑了笑,道:“现下也不必害怕。雷声虽响,却并不会伤害到姑娘。姑娘不妨在心中想些美好的事物,比如春日里刚刚抽枝的海棠,夏日里沁凉的冰饮,小孩子五颜六色的花衣裳,秋日里馨香的麦草和暖阳,还有初冬纷纷扬扬的第一场......”他顿了顿,“落雪。”
齐弗莲有些愣怔地听他说完,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借着些微的天光,她将将能看清他脸上尚未完全消逝的那一丝落寞。
“他同我一样,也有心事吗?”她暗暗想道。
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又是一道银光劈来,锋利如刀,哗的一下,几乎要将月西江拦腰斩断。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双手死死抓住元知若的手臂。
“轰”的一声如约而至,她紧闭双眼,一直等到雷声完全过去,身子才又渐渐松弛下来。
元知若有些惊异地看着她,迟疑道:“一般人怕打雷,大概也不会怕到如此地步。姑娘怎会这么害怕?”
齐弗莲被他一问,先是怔了一瞬,接着便仿佛想到了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猛地闭上了眼:“不,殿下别问了,我不想说。”
见状,元知若也不再强求,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有此天象也是难得。平日里见到的都是风和日丽的江面,哪里见过月西江如此狰狞壮阔的景象?姑娘不妨将此当做一场奇遇,静下心来看看风景,便不会如此惊惧。”
“呵......殿下说得容易,我......我做不到。”齐弗莲颤着声音道。
“姑娘那日在花神节上唱的小调倒是很好听,”元知若又换了个话题,轻松道,“不知是什么曲子?”
“哦,那个啊......”齐弗莲的注意力转移开来,“那就是东陵的一支童谣,小孩子都会唱的。”
“竟是如此。”元知若感叹道,“当日只听姑娘用东陵语唱了一遍,可惜我听不懂,不知是否有江国话的版本呢?”
“有是有的,”齐弗莲道,“不过我的江国话不好,唱不利索。”
元知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那有何妨?此处只你我二人,姑娘不妨一试,我必不会笑话姑娘。”
齐弗莲有些羞赧地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试试。”
说着,悠扬的歌声便响了起来:
“红眼魔鬼,食人脑髓。
红眼魔怪,吃人心肝。
鱼翔九天,白鹭潜底。
层峦叠嶂,楼台屋宇。
红......”
“喀啦”一声,又是一道惊雷劈过。
齐弗莲咬牙等雷声过去,又颤巍巍地唱道:
“红莲业火,子时入梦。
失魂落魄,无以为终。
彼岸花开,不问因果。
天降红雨,魂灵笙歌。
吾家孩童,且安且静。
速速入睡,一觉天明。”
一时唱毕,两人都静了一会儿。
元知若忽然反应过来,以扇击掌道:“唱得好。”
齐弗莲微微红了脸,就听元知若迟疑道:“不过,这歌词里有些地方甚是奇怪。比如这一句:鱼翔九天,白鹭潜底。照理说应该是白鹭飞天,游鱼潜水。这里是不是唱反了呢?”
“嗯?”齐弗莲犹豫了一下,又用东陵语轻唱了几遍,道,“没有啊,东陵语里也是这么唱的。不过确实有些奇怪,你不说,我之前还没发现呢!”
“自小就熟悉的事物,往往不会特别去在意。”元知若道,“姑娘没注意,也是常理。”
“是啊,”齐弗莲感慨道,“我们那儿的人都会唱这首童谣,竟无一人发现其中不合理之处。我小时候,母亲还常用这首歌哄我睡觉呢。”
元知若轻轻一笑,道:“幼时,我母妃也经常哼唱一首童谣。后来长大了,便再也没听过。即便是有了琼华,母妃也再没唱过。”
“哦?”齐弗莲道,“那殿下可还记得调子?不若也唱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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