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阮一直闲坐于席上,似在听又似没在听。直到此处,他才将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全神贯注起来。
“家父接下来讲的,就是那小王子的故事。”陆姑娘接着道,“不知为何,我总有种感觉,家父在讲这个故事时,似乎有什么顾忌。似乎他本不欲将此事宣之于口,但不知为何,最后又说了出来。既要说出来,我本来以为会是个多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却不想只是个小王子的传奇轶事,简短数语便结束了。此事我至今都觉得奇怪。”
“当时家父道,当年他曾游历至极西之地,那里有一个花的国度,国中子民皆坚信自己是花族后裔。他游历至此时,正值国丧。经过打听,原来这个国家的国王于两日前驾崩,只余下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王子。”
“这小王子据说生来与众不同。他出生时王后难产三日,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但这小王子却十分健康,落地时不似别的婴孩啼哭,而是笑着的。且他生来体有异香,出生时更得百花来贺,诸人皆道他乃花神之子。”
“父亲的故事只讲到这里,便很突兀地结束了。我欲待再问,但父亲忽然变得十分不好,胸口滞涩,不得言语,没撑多久便亡故了。因此,这个故事也成了父亲最后的遗言。”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伤怀,停了停才继续道:“我沉溺于悲伤不能自已,加之家中顶梁柱骤失,心中茫茫不可终日。直到后来姨母与外祖母来京看顾,才渐渐有所好转。后来一日,我忽又看到那部尘封已久的《元京梦闻录》,心中慨然。又想起父亲临终所言,有感而发,便将这个故事改编续写,也算是圆了父亲的夙愿。”
一席话毕,众人心中各自感慨。凌萧念及自家身世,心中更是百味杂陈。父母亲人离世的大悲痛,不是轻易便可示于人前的,既示于人前,也不是随便两句安慰就可化解的。这种伤怀,只能自己一人一心,慢慢抚慰。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因而温和地沉默着。就连方才还乱摇折扇的元知若此时也静了下来,愣愣地坐在那里。整个内室悄然无声,只有窗外微风略过树梢,掀起一片细碎私语。
凌萧又看了一眼沈青阮,就见他似乎也颇有所感,半垂着眼睫,正自沉吟。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姑娘在书中写道,那小王子为樱花姬相救之后,便得到一神力,可操纵飞花幻化成各种物体,并用其攻打篡位的叔父。不知这个灵感是从何处而来?”
此时,帘内的陆姑娘也已缓过劲来,听他问话,思索了一下便道:“是了,刚刚叙述时,落下了一处细节。不过这在我看来也只是神话传奇而已,不足为信。家父道,当时这个国家里有一个传闻,说是这位王后娘娘不是凡人,她拥有飞花幻影之术,是天上的仙女。”
说到这儿,她不由失笑,但很快又正色道:“据说有不少人曾经亲眼看到过,不过这也太过离奇,大概是市井之人茶余饭后的臆想吧。可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将其用在了小王子的身上。毕竟......”她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沈青阮道,“像他这样的人,生来与众不同,便该有与常人不一样的,精彩的人生。”
“所以你才写下了那句话。”元知若忽然开口,“龙鳞既生,何惧深渊千丈而戏。凤羽既覆,当击长空万里而翔。”
那陆姑娘似是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说话,不由一怔,反应过来后,仿佛有所感触,也不计前嫌,温言道:“不想九殿下将小女所写之句记得如此清楚。的确,依小女看来,有些人生来就是与旁人不同的。他们的人生,不会在日常的困顿里埋没。因为他们的羽毛太美丽,鸣声太嘹亮。”
元知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但她仿佛并未察觉,只回头对沈青阮道:“不知小女子方才所言,可解了沈公子之惑?”
沈青阮微微颔首,又对她一拱手礼,道:“多谢姑娘。”
接着,他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那边寒氏月和元知若跟陆姑娘聊起了别的事,他也没有再参与。
大概又过了近一个时辰,辰光已近午时。谈话告一段落,凌萧与沈青阮也有了告辞之意。
那陆姑娘似是察觉到了,忽对寒氏月道:“氏月先生,不知可否借退室一用?”
寒氏月一怔,点头应了,就见坐在后面的那个侍女扶着陆姑娘起了身,两人走到内间。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方又回到帘后,却没落座,而是将帘子一打,走了出来。
凌萧几人俱是一怔,就见帘内娉娉袅袅,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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