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月,凌萧一度频繁光顾此处,与孟大家喝茶掌谈。一开始,谈话都是围绕着他母亲当年旧事,听得多了,凌萧脑海中母亲的形象日益丰满。他也曾试图询问关于自己生父之事,不料孟大家抱歉地说自己并不知情。既如此,凌萧也无法强求,便弃之不谈了。后来,两人渐渐谈起一些别的事情。凌萧这才发现,这位孟大家一生阅历无数,有些不可不谓奇遇。而她这个人生性豁达,很多事过眼便忘却了,并不放在心上,对很多世事也都有独到的见解。他这才渐渐明白,母亲当年为何会将此人视为挚友。
孟大家是琵琶圣手,对其它各色乐器也都十分精通。凌萧来时,有时两人一两个时辰都不说话,只是孟大家在窗畔闲奏琵琶,凌萧坐在一旁静静聆听,静谧的时光很快就在琵琶清脆的叮咚声里溜走了。
每次他来,都是那个小侍婢来往接待,凌萧后来听孟大家唤她“云娥”。她每次就只是饶有兴味地瞅着他,也不说话。后来凌萧想了想,他好像就只在第一次来时,听她说了句“公子请随我来”,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有一次他跟孟大家说起此事,她听后似是觉得挺有意思,笑道:“哦,是这样吗?我家云娥可是向来对谁都不假辞色呢,看来你挺讨她喜欢!”凌萧的表情僵了一下,孟大家看到后,撑不住笑道:“我与你说笑呢!少年人就是脸皮薄,说都说不得!”
她笑了一会儿,神色忽然有些伤感,叹了口气,道,“云娥这孩子......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她很少说话。倒不是因为她不愿说,而是说不出来。打我见到她起,她就只会说最简单、最常用的词句,句子一长就说不了,别人说得快了她也理解不了。”
“她是小时候得了什么病,或是脑部受过伤吗?”凌萧问。
“不知道。”孟大家摇了摇头,“她是被人拐来的,来的时候看着脑子就不太清楚。那时她只有四五岁,小小的一点儿,见着这么多生人怕得很。当时妈妈嫌她傻头傻脑,不讨人喜欢,本不想要她的,但碰巧被我瞧见了。也许真是缘分吧,我一见这小娃儿就觉得合眼缘,再加上她遭遇与我相似,我便收留了她。”
“唉,”她叹了口气,“我自己经历过,所以很清楚。像这样被拐来的孩子,如果卖不到十二音坊这样的大乐馆里,就只能沦落到那些肮脏不入流的地方,这辈子就全完了。她脑子又不清楚,免不了会格外受人欺凌。”
凌萧虽也知道元京城看似繁华的表面下有多少肮脏交易,但活生生的受害者,他还是第一次见,不由感触颇深。
孟大家又道:“其实我一个人住惯了,不惯别人侍奉。云娥待在我这儿,就像是我的半个义女。我只想给她一个避风港,让她能安安心心地长大。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就不是我能为她操心的了......”
一月光阴不知不觉地过去,日子一下滑进了腊月,天气慢慢冷了起来。凌萧零零散散地也开始了国考的准备,但每隔几日总会抽空去一次十二音坊,与孟大家喝茶闲聊些许。
又是一个晴爽的天气,阳光很好,他又来到十二音坊的后门。经过这些日子,他对这里已经是熟门熟路,沿着熟悉的小径,一路到得木楼门口,就见云娥正倚在栏杆上,一手撑着下颌,歪着头遥遥远眺。一见到他,她双眼一亮,立刻直起身子,腼腆地笑了。
凌萧听过她的遭遇后,对她观念大改,由戒备变成了同情。见她在此,他也对她笑了笑,问了句:“孟姨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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