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霜走向红墙的时候,之前搬来大桶的一名乞丐,忽然捂着肚子,跟身边的乞丐低声道:“借过,借过,吃坏肚子啦!”
被他蛮力推开的其中一个乞丐忍不住嘲笑他:“你是吃了整只烧鸡还是半斤牛肉,闹得如此匆忙?”
这乞丐也不是好脾气的,还嘴给他:“烧鸡牛肉爷爷都吃腻了,难得贪了一锅炖羊肉搭猪脚,给这闹的,那羊肉滑得像娘子的嘴儿,猪脚上的肉像嘴儿里的雀舌,一弹一弹,没等你多尝几下,就化成了油,那香的……下回定要带兄弟你吃一嘴!”
可把那乞丐与周围众人都给谗得拼命咽口水,稍微慢上一点,怕是要流出来了。
他跑出半里地,回头已经看不见那些穷要饭的人影了,顿时得意一笑。
也是之前慌不择路,跑得人烟稀少,这时他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他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却是到了一片山谷。两边山势起伏,鸟兽嘶鸣,见不到半个人影。走了这么久,都没见个大路,他望了眼日头,只寻着西边走。所谓艺高权大,山路剪径的强盗,林子里的豺狼虎豹,他是混不放在心上,只管埋头赶路。
走到前方隐隐传来水声,他摘下挂在屁股上的酒葫芦,摇晃了一下,酒已经喝完了。
他一边舔了舔嘴唇,一边向前跑去。
一面极高的悬崖,约有十余丈,挂下来一条瀑布,下边是个深潭。
他走到水边,神色已然沉寂下来,好似灵台清净,心思皆无,于是面上一丝表情不露。
蹲下来捧水喝了两口,他拿水扑在脸上,搓了搓,随后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顶灰扑颇皮帽,已被折得不成样子,他粗鲁而不耐烦地将帽子捋平了,帽檐两边分别插着的两支鹰羽倒是又挺又直,毛儿一根不少。
他将帽子戴上,脸上也干净了,一对眉毛不深不浅,像两把扫帚耷在眼眶上,长得普普通通,偏生右边的眉峰上一道疤痕从额头直接贯穿到颧骨上。
瞧着,就不像个良善之人。
他转身离开水潭,走了两步,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不曾想来得早了些,喝多了几碗酒,正好憋不住,你这又是喝,又是洗的,害得我都不敢露面了!”
一身灰扑颇袍子,一双草鞋,偏偏里面穿了件极惹眼的抹胸裙衣,艳红色。
武霜靠在一棵长在水潭边的松树树干上。
这松树长得奇怪,赖在流水边上,宛若长在山峰峭壁上的杨柳,叫人望之生疑。
远处看它高大粗壮,傲然独立,针叶然排斥着周围的一切,无比倔强,自信,无畏。
可到了近处,随手一捏,这些像钢针似的叶子呀,软软,嫩嫩,由着你握而曲,由着你抚而平。
他头也不转,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只往前走。
“老云喝尿咯!”
“放屁!这他娘的是活水,再你明知我要来,会在这水里撒尿?造反啊!”
只眨眼间,他暴跳如雷,再维持不住前边的寂静,冲着武霜叫骂,等骂了之后,他醒悟过来,转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赶路。
武霜脸上露出笑容,蹿到了他身边,咳嗽了一声,喊道:“哥哥!”
他板着脸,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
“哥哥!”她又喊,好似老云不应,就会一直喊下去……
他不去看她,嘴里道:“这位姑娘,您认错人了。”
她扑哧一笑,捂着嘴,过了一会儿干脆捂着肚子此生从未见过啊,你也会怂成这样!
他在她年幼时,教她拳脚,给她讲江湖经验,带她喝酒,逛瓦肆勾栏,当她是兄弟连晚上怎么跟姐儿滚床单的都与她。自认识他以来,她从来没有看他如此表现过,哪,无法无法的云五靖,你怎么能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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