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还是无动于衷,打定了主意劝道:“海叔,你知我事算七,若不是担心王平的长孙一路追去,我也不会亲自前往。你还是将我安排好的事情完成之后,等我们回石村汇合。”
他将听海扶起来说道:“家中存世之人已然不多,我不想有谁出了意外,你更不可以……此次她既然一人出行,当不会有意外。再说,收拾了这个丫头,我爹的仇人不是还活着吗?”
“为何不让小人直接去杀了叶云生?”
“呵,叶云生若是如此简单就死了,这个江湖,还有什么好玩的?”
年轻男子站起身子,走到院中,伸了一个懒腰,高高的个儿晃荡着身上五彩斑斓的麻衣,像白日厉鬼一般,回头自得其乐,无比满足地笑道:“你看,我一再逼他,不是将宁家牵扯进来了吗?”
“确是如此,宁家这丫头,也是为了他才离开了江宁府。”
“可惜,之前绑走叶云生的女儿,本要杀死那女孩的,被个叫彭关力的给阻碍了。当时我不便露面,要让他们替死,不然又能逼叶云生再蹚入这潭浑水,又能叫他感受一下丧女之痛!”
“少主在当时结交冯暨北与彭关力,小人还体会不到妙处,后来见他们真个被鼓动去对付赵府公子,小人才知少主计策手段,实乃神鬼莫测!”
“既然我活着是为了给我那个短命的老爹报仇,那就要把报仇这件事好好玩下去。”
年轻男子说完之后,忽然就陷入在十分荒唐的寂寥中,脚下跳着莫名其妙的舞步,像个稚子在自娱自乐。
听海见他这副样子,却满脸痛苦地弯下腰,行了一个礼。
他摆了摆手,很是厌倦地说:“好啦,马车在边上的宅子里,你去拿了送他们离开吧。”
…………
自从两条腿被那个疯女人打断之后,夏芸仙吃足了苦头,整日在床上养伤,动弹不得,好不容易等听海来了,被抬进马车,知道能回长安,心想到了魏府,至少有伶俐的丫头侍候,总好过在这里苦熬,精神也放松了下来,睡了一个大觉。
这一睡竟睡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午时,方才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坐起身子,靠着车厢窗边向外张望,见远山连绵,云彩红艳如火,路边上枯寂的田野里,几头老牛在闲走,不禁悠悠然地呼了一口气。
“徐青,可有吃的?”
她叫唤了一声,等了会儿,不见动静,又唤了一声,奇怪了起来。
有人骑着马来到边上,探头看进来,却是听海和尚。
“徐青呢?”
“马车行得慢,他先一步回长安,走得远了。”
夏芸仙气道:“这人,丢下我不管啦!可恶!”
听海老实憨厚地笑了笑,安慰道:“某在一边照看着,夏仙子莫要如此怪他,稍等片刻,某去拿干粮来。”
马车挑道,不知为什么,听海却没有走官道,曲折前行,走得尽是好山好水,慢悠悠的,好似郊游一般。
夏芸仙有伤在身,心灵在之前也受了重创,这一路正好放松情绪,也不觉得时光缓慢,路途孤单。
过了三日,到了一处村落,此地人烟稀少,并无多少人家,村中土道上也不见行人,各家门户俱都紧闭。
夏芸仙正探头观望,就见跟着马车的三骑,除了听海之外另外两名骑手也不打声招呼,就往前加速,各自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大声喊道:“回来了,婆娘快开门。”这两人牵着缰绳,进了两户人家之后,门一关,好似回到自己家中似的。
忽然马车停下,她也看不见,就听到响动,知驾车之人跳下马车,然后传来一阵叩门声,随后这人与听海招呼说:“大师可要来小人家中用饭?”
听海笑着回道:“不了,记得去庄子上领钱。”
那人十分高兴得说:“好嘞!”
夏芸仙心知不妥,手伸进怀里,却摸不到本该有的飞梭,顿知大事不妙,可两腿断了,能如何折腾?只有静下心来,向外边问道:“听海大师,这是何处?他们不与我们去长安了吗?”
听海的脸又出现在窗边,还是那副老实憨厚的笑容。
“夏仙子莫急,某有一位朋友在前边的庄院,先去讨一顿热饭吃。”
她笑了一笑,应了下来。
现在,只有听海和尚驾着马车,车里坐着不能行走身无利刃的夏芸仙。
与前边的小家小户不同,在村的尽头,建有一座如同小山似的庄园,外边围着粗木栅栏,里面是一片枣林,靠近就能闻到浓浓的枣香。
林子里不辨东西,走了半柱香,才走出林子,几座青瓦灰墙的屋子,东西各有亭榭长廊,边上还有池塘青石,气派非凡。
听海下了马车,也不交代一声,管自己走了。
未过多久,就有人挑开门帘,上了马车。
夏芸仙见是两名女子,后边拖着一顶软轿——两根竹竿,绑着一张竹椅,显然是事先就已准备妥当。
她心中又悔又惊,悔是不该让徐青先行离开,惊是到了如今地步,不知听海意欲何为。
两名女子身怀武艺,抬着她不见半分费力,一路进了一间卧房,将她扶上床后便退了出去。
她躺了许久,越躺越是焦急,就见听海走了进来。
“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听海站在床边,依旧是那副笑容,“此地主人心仪夏仙子江湖威名,特地请仙子来此小住几日。”
“他是何人?”
“目前不在此间,待过上几日,夏仙子就能见着。屋外候着两名女子服侍,有事就唤她俩,勿要客气。”
“听海,你这么做,不怕得罪魏大人和徐青吗!”
“方子墨一事已经了结,夏仙子也已无用,魏大人和徐青又怎会关心,怎会知道?”
面前之人的笑容变得格外的狡诈,可恶,让她再忍不住,挺起身子,双手抓出,想擒住对方!
听海却理也不理她攻来的两手,只一掌拍在她的腿上,就见她一声惨嚎,摔倒在了床上。
“夏仙子还是莫要自讨苦吃的好。”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床下抽出一只几乎顶到床板的大箱子。
他便半蹲着,看着夏芸仙。
心知对方在等自己去看个究竟,偏偏忍不住好奇,她抓着床沿,移动身子……
这箱子被一层琉璃封口,可以透过绿油油的琉璃看到里面的景象。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毒蝎子……
夏芸仙冷笑着说:“这些小东西,我看着可嘴馋,油炸清炖,滋味绝妙。”
听海将箱子推回到床下。
夏芸仙猛地扑向他,嘴里喊道:“老贼秃,跟你拼了!”
听海又是一掌打在她的腿上,将她打得在床上扭动如蛇,疼得一脸冷汗。
她还是不放弃,倔强地叫道:“要杀要刮趁早动手,莫要让你姑奶奶伤好,百倍俸还!”
听海也不跟她废话,再一掌打在她的腿伤上,疼她一阵惨叫。
见她不再折腾,听海才说:“这些本不是为你准备的,安心等上几日。”
“你到底是为何人谋算于我?”
听海走到门边,回头笑了笑,问她:“你可曾说过,‘何家早就落寞了,江湖人谁还会在意?’可还曾说过,‘下三滥这个名字,起的恰到好处。’夏仙子,你瞧不上何家没关系,但不该瞧不起‘下三滥’”
夏芸仙听了他的话后,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她江湖日久,自是知道,那些年瞧不起下三滥何家的人,最终都做了他们的狗。
下三滥整人的手段,再硬的人都吃不住……
身子躺着的床下边就是一大堆的毒蝎子,若是这些爬到身上,她不敢想下去。
是何家,居然是何家!
她叫了起来:“听海大师,你且听我说。”
可听海已经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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