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暗赞一声好轻功,手中之剑禁不住那等内力点扣,虎口一震,青芒折向,朝着他身后拓跋蔚而去。
拓跋蔚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剑气逼至眼前,竟也不慌乱,他轻功虽然不及申显,避是避不过了,好在内力雄浑,硬生生挥掌而上,竟将剑锋劈开一侧。
阿青也不是吃素的,剑锋一转,已将拓跋蔚的额发削下一缕,其余纷纷扬扬垂在眉上,好似覆了一层刘海。
云若在旁瞧了个分明,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完心道: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在做戏,竟将堂堂糜王当猴耍。
她已经知道申显与萧月有联系,阿青身为萧月长随不会不知道,此时出手,针对的不可能是申显,那么其目的一定是尾随申显而来的拓跋蔚了。
她正想着,拓跋蔚已是一声怒喝,紧接着扑上去跟阿青斗在一处,身形交错,剑影游走,一时间,两人斗得不相上下,又难分难舍。
忽听身后传来异动,云若回头,只见申显用一根树枝从火堆里叉出一团黑乎乎的物什,细细一瞅,原来是剩下没吃的那只烤兔儿,现在已成了焦炭。
申显用脚拨弄着盛过兔肉的荷叶,再看看手中乌漆漆辨不出模样的烤兔儿,面露苦色,口中道:“忙活了这么久,连口吃的也不留给我,阿月,你也忒不地道了!”
虽是抱怨,口气倒是熟稔已极,云若更加印证了之前的想法。
“你此番跑前跑后殷勤备至,也不见得是全然为我吧,不然,如何带了个尾巴上来?”
申显看了云若一眼,讪笑道:“这不是甩不掉么?”
萧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呃,我这不是为你好么,你们师兄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吧,这下逮着机会了你们互相认识认识。”
萧月跟拓跋蔚还是同门?
云若一怔,转头看向拓跋蔚,他正专心对付阿青,不知是否听见申显的话
萧月移开目光,低头抚袖,漫不经心道:“此处荒僻,只有我等须眉男子,日常多有不便。我正愁阿若一人孤寂,想着叫个人过来陪她才好。只是她方回京城,交好的不知何人,据闻春风渡的东主颇得她眼,不如去请她来,你说可好?”
申显面皮一僵,嘴唇动了动,一双桃花眸子炯炯有光,复又哈哈笑起来,走过去,搭着他的肩膀,道:“阿月,阿月,何至于此嘛,是我做岔了,向你赔不是还不行嘛!”
说完,朝萧月恭恭敬敬插手弯腰。他眸光稍敛,风流倜傥当中比往常多了些正经,也着实难得。
萧月轻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至此,云若算是明白了,敢情申显怕自己离了京城,拓跋蔚会趁空去纠缠眉姬,干脆使了法子引他跟过来,好让眉姬不再见到此人。一时间,她有些啼笑皆非。
阿青和拓跋蔚还在打斗中,阿青虽然有兵刃在手,到底内力不如对方,百余招下来,渐渐落了下风,好在身体轻盈,又兼招数精妙,总算没有立现败象。
一枚草叶自萧月手中射出,如箭入薄绢素缟,打斗正酣的两人只觉一股大力闯入,硬生生将他二人分开。
阿青收剑入鞘,退避一旁。
拓跋蔚负手冷冷道:“这便是阁下的待客之道?”他面色凉淡,眉目英朗,本应气度非凡,只是他先前落了水,衣衫尽湿,被山风一吹,衣裳干了大半,却显得皱巴巴,如同抹布,再配上那一头刘海……
云若再次轻笑起来,声如雀喃,拓跋蔚听见笑声,眸光朝她这边转了转,上前一步,道:“小王不远千里前来贵国,只为两国和睦,互利互惠,却不曾想有今日之辱,还请女君为小王做主才是。”他说着,从口气到面色到无一不透着丝儿委屈。
萧月眸色微凉,朝云若淡淡道:“糜王这是向你讨说法来了。”
拓跋蔚闻言一噎,不由看向跟前的小娘子,果见她面露不悦,口中冷道:“阿若闻听西梁尚武,人人都会几下拳脚,糜王来了大夏,一时习性难改,逢人便比武斗殴,争强好胜,如今还打上山头,欲置我等于险地,阿若不知糜王究竟想要何种说法?”
拓跋蔚没想到云若将责任全赖到他头上,弄到头来还是他挑起的祸端,连忙辩解:“女君弄错了,外邦他乡小王哪敢随意造次。”他指指在旁打着哈欠的申显,“小王见到女君,心中喜甚,正欲上来拜访,不想被申家郎君打入溪中,才弄得衣衫尽湿,观瞻尽毁。”
云若一脸惊讶:“呀呀,斗殴也就算了,还大半夜跑去戏水,真没想到王爷还有这等嗜好,阿月,你如何看?”
阿月?
好亲昵的称呼!
也不知方才气呼呼,爱理不理的人是谁?
萧月瞧着云若,眼底似笑非笑,声音柔若春水:“糜王的嗜好的确怪异,你若是不喜,赶下山去便是,何必来问我?”
先听得云若一番黑白颠倒的胡言乱语,拓跋蔚已是气极,如今又听得萧月这般不给面子,更是不能再忍。撩起长袍别在腰间,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对萧月吼道:“休逞口舌之利,来来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才是道理!”
江湖做派!
云若与萧月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读出一丝愕然。
萧月朝拓跋蔚摇首:“见谅,恐不能奉陪。”
拓跋蔚冷哼一声:“阁下莫不是怕了?”
萧月并不言语,转身往火堆走去,坐下来往里丢柴草。突然他唤道:“阿若,且过来坐,这边暖些。”
云若本不愿过去,奈何她这人惫怠惯了,能坐着就不想站着,便依言走到他身旁坐下。
申显哈哈一笑,也摇着扇子凑过去:“有的歇快歇,打架多累人呐!”
拓跋蔚哼一声,转头看了眼山下,又瞄了瞄那坐在火堆旁的三人,踯躅了片刻,也缓缓过去坐下。
申显掏出腰上系着的一个小玉葫芦,扒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啧啧”了两声。
拓跋蔚瞧见他手中之物,面露鄙夷,摇头道:“大丈夫生而在世,食则大鼎,饮则大樽,岂不痛快!”
夏人就是矫情,巴掌大的物件能装几滴酒水,倒上几口便没了,有甚意思?他身为西梁人,生活习惯相对粗犷,颇见不得玉葫芦这等细致的盛器。
申显将玉葫芦笼了,瞧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缓缓摇着扇子:“一醉千年过,方是酒中仙。这些事儿啊,你不懂。”
前些日子眉姬嫌他解酒用多了“露枝红”,气恼之下特地找工匠做了这个小玩意儿,意在提醒他不可酗酒,要喝也只能喝这么一小葫芦。“露枝红”虽然昂贵,但是胭脂楼日进斗金,眉姬哪是心疼那点子银钱,不过是借口照顾着他的身体罢了。甚么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粗粗鲁鲁的蛮汉子,就让拓跋蔚继续在眉儿那里丢乖露丑吧!
申显扇子摇得越发起劲,呼呼生风。云若瞥了他一眼,便惹来对方细语柔声的询问:“阿若可是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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