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太后站在房门口急得直跺脚，她不时地伸长脖子向屋内望去，却只能看见人们慌乱的衣角。屋内时不时传来刘云芸痛苦而绝望的尖叫声，那声音刺得年迈的老太太几欲昏厥。

刘云舟心里亦是痛苦万分，他强装着镇定走到太后的身边，扶着她远离了那时不时有宫女端着血水出来的房门口。

“母后您别担心，阿瑶在里面呢，她医术超群，皇姐和孩子一定会没事的。”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太后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太后由刘云舟扶着坐在一旁等候，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房门，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出，她的心仿佛也在滴血。阿芸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孩子不大不小的，这时候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不敢想象。

两人在外面焦急地等候着，屋里的动静渐渐小了，送进去的清水此时也没那么浑浊了。赵瑾瑶打开门出来，她虽是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身上到底还是溅上了点血迹，此时也是一脸疲态。

太后瞧着赵瑾瑶出来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阿芸呢？阿芸怎么样了？”刘云舟也在一旁望着她，他的眼中有些心疼，也有浓浓的自责。

“皇姐没事了，只是受打击太大，再加上......她现在昏睡了过去。”赵瑾瑶抬起头，看着两人水灵的眸子中渐渐涌上了泪水，贝齿紧咬着唇，她的唇瓣有些发白。

“对不起。”赵瑾瑶垂下头，不敢再看两人的眼，“孩子......孩子没能保住。”泪水如决堤般涌出，这不仅是刘云芸的孩子，也是赵阳的孩子，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如今，也没了......

是她太没用了，若是萧师兄在的话，那孩子一定能保住。

太后环住赵瑾瑶颤抖的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那孩子福薄，没那命。”看着那一盆又一盆血水从屋里端出，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刘云舟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相拥的两人，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他们身边陪着他们，痛苦着他们的痛苦。

过了好一阵子，几人终于平复好了心情，屋内还是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刘云芸刚刚小产，受不得凉，此刻门窗都紧闭着。

刘云芸苍白着脸躺在榻上，薄唇没有一丝血色，她眉头紧蹙，明显睡得不安稳。太后坐在床前，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我可怜的孩子。”她喃喃着，眼里满是心疼。

太后佝偻着背，一瞬间竟老了好几岁，刘云舟不忍，他上前对着太后说：“母后，您累了一天了，皇姐这儿有我们照顾，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太后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也回去歇着吧，这儿让太医和方嬷嬷守着就行。”

“皇上，太后，皇后请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公主的。”方嬷嬷连忙应道，刘云芸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遭受这份罪，方嬷嬷也很是心疼。

刘云舟等人吩咐好一切后，也就回到了各自的宫中。

刘云芸是半夜被噩梦惊醒的，她梦见赵阳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他的身上插满了箭，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他伸着带血的手，冒着红血丝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刘云芸呆坐在床上，冷汗汗湿了她的衣衫。室内漆黑，她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有一片血红，腹部的疼痛渐渐将她的意识唤回，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一片死寂。

巨大的悲伤如猛兽般席卷而来，她突然发疯似的狂笑，没了，都没了，丈夫没了，孩子没了，她什么都没了！

方嬷嬷听见动静跑了进来，“公主！公主！”她点燃了屋内的烛火，火光映照在刘云芸扭曲的面容上，她的脸显得狰狞。“公主您怎么了？您可别吓老奴啊！”

方嬷嬷看见刘云芸的表情吓坏了，她想去喊太医，却被刘云芸一把抓住，“嬷嬷，我饿了，我想吃您做的红豆羹。”她突然又变得平静，好似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方嬷嬷看了她好半晌，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放下心来，能吃东西好啊！方嬷嬷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公主您等着，老奴很快就做好了。”方嬷嬷吩咐了几个丫鬟在殿外守着，自己则去了小厨房。

方嬷嬷走后，刘云芸的视线从大门处移向了紧闭的窗，她盯着那窗好一会儿，如幽灵般向它靠近。她将那窗推开，寒风鱼贯而入，吹动着她单薄的衣衫，她竟好似不觉得冷，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外。良久，她突然翻窗而出，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中。

夜晚的皇宫很静，如死亡一般，没有生息。刘云芸穿过层层宫墙，来到最高的城楼上，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对宫里的地形布防十分熟悉，在这偌大的皇宫中，竟没有人发现，一道娇小的倩影，正在一步步偏离她人生的轨迹。

刘云芸赤脚站在城楼上，一路行来，她的脚早已被砂砾磨出了血，寒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吹拂着她的发，她望着眼前这大好河山，这就是他用性命守护的地方吗？

夜已深，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刘云芸的目光却精准地看到了城东处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府邸，那府邸也没有点灯，就像这千家万户一般，陷入了沉睡。她知道，那是她和他的家。

刘云芸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扑通扑通，那里一下又一下地，麻木地跳动着，没有温度也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她苍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个笑容，在凄清的月光下，那笑容竟显得如此苍凉。

原来这就是你用性命守护的地方。刘云芸向四周望去，即使是昏暗的夜，也掩不住这万里山河的秀丽。她痴痴地笑着，张开了双臂，闭上了眼。

将军，今生阿芸不后悔遇见你，若有来世，我还愿做你的妻！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的身子向前一倾，如扑火的蛾，不顾一切地，向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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