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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也有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而实际上却城府深沉的吧。”想了想左湫那张如同充满了阳光的脸,喀朗台手中的酒杯翻了个个儿。

“那是自然,不只是中原,天下各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只要有纷争,就会有这种人。不仅仅是女人,还有这样的男人。”

“这种人,是好是坏呢?”

“那就得看他所图谋的是什么东西了。如果他费尽谋算只是为了在炎凉的社会中活下去,也没有为了自己的谋算而伤害到其他人,那就不能说坏。三王子啊,判断一个人是否该杀不应该是看他是不是一个好人。人都是多面的,好人也会做坏事,坏人也会救死扶伤。天下成王败寇,所谓好坏都不过是人的看法罢了。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真正想知道一个人,不能看表面,你得看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而做,是如何做的。”

喀朗台没有说话。

沈玉成不问一字却看透一切,他道:“那个左湫姑娘,她为了给大汗送信伤了一条腿,也算是为国出力功臣一个,大汗也说了要嘉奖她,封她做一名十夫长。三王子日后有的是机会和她接触,想判断她是否诚实可信,并不急在这一时。”

喀朗台深感拜服,拱手以礼,道:“先生所言,喀朗台谨记在心,多谢先生指点。”

受了喀朗台这一礼,沈玉成端正身子,恢复原来的坐姿,跟喀朗台说:“四王子今日得妻,日后可得好好去恭喜他了。”

被沈玉成一提醒,喀朗台才想起来自己去喊池鉴是为了他今日得妻一事,于是抬头往池鉴的席位上看去,只见他佳人在侧,却愁眉不展。瞥一眼成思大汗,显然他对于池鉴的态度很是不满。喀朗台心中叹气,看来今晚回去又不能睡个舒服觉了。

果然,宴会散场,篝火熄灭之后,成思大汗的帐子里立刻换上了不同于刚刚热烈欢快的严肃氛围。喀朗台掀开帘子进去之时,池鉴半跪在正堂之中,那位沙花部族的小公主静静站在一边。

看到喀朗台来了,海吉连忙给他使眼色,让他千万不要乱说话。喀朗台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成思大汗坐在鹰椅台上,并没有因为喀朗台的到来而消减半分怒气,“你说你不想,是不想什么?”他语气很平缓,可在他身侧的人都知道,他语气和缓并不代表他心情和缓。池鉴刚要开口回答,成思大汗就又道:“你要说的话,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深吸一口气,池鉴道:“父汗,儿臣不想现在娶她为妻。”

“大胆。”成思大汗看向自己的四儿子,问:“为何不想?”忽然间成思大汗想起了左湫,那个被他的四儿子带回来,并且不曾苛待过的女子,他问:“怎么,是不想现在娶,还是根本就不想娶她,你想娶的另有其人吧!”

池鉴大惊,连忙否认,“不是的,父汗。我,儿臣只是觉得现在就娶妻未免太早,儿臣想专心为父汗分忧,故而……不愿为一个女子分散注意力。”

成思大汗身为一国之君,岂能不明白儿子的意思,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成思大汗也不想再跟他多说,“即是如此,那你现在也不必娶妻了,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能娶了,我再为你们举办亲礼。现在嘛,就先让禾鲁尼跟着你,她也是如海吉一般的好女儿,不必你为她分心。”说完之后,随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可是父汗……”池鉴直起身子想要再争一下,可是成思大汗根本连看他也不看,径直离开了帐子。池鉴站起身想跟出去,海吉快走几步抓住他:“你疯了吗?”

“可是我……”

“没有可是!父汗已经很生气了,你现在去,是给谁找麻烦?!”海吉公主态度强硬,根本不许池鉴多说一句。喀朗台也赞同海吉的话:“三妹说的对,你今晚的做法本就不对,如今父汗气着离去,你若是再跟过去,到时候麻烦找上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眼珠一转,海吉看向喀朗台,心中不禁好奇喀朗台难道也察觉到了?意识到三妹妹疑问的眼神,喀朗台点了点头,两人立刻达成了共识。

沙花部族的小公主缓步走过来,向池鉴行了一礼,道:“四王子放心,禾鲁尼不会麻烦四王子,若是四王子不想见到禾鲁尼,禾鲁尼自会想法子消失在四王子的面前。禾鲁尼不会妨碍到四王子的生活的。”

紧紧闭上眼睛,池鉴根本不想同这个沙花部族的小公主讲话。海吉公主气得用拳头捶他,“你够了啊!池鉴!差不多得了,想想你这样做的后果!”

目光转到还在微微飘动的帐门,池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带着禾鲁尼回去了。

喀朗台耸耸肩,跟海吉道:“唉,还是个小孩子嘛!”

嗤笑一声,海吉公主眉眼带笑,说:“早这样不就好了,闹成这个样子最后不还是一样的结果。三哥说得对,他还是个小孩子嘛。”

转向海吉,喀朗台的目光投向三妹妹,“你也知道如此,就不要再为你的婚事烦忧了。有几次我见你帐子里黑着灯,人却站在外面,想必也是同他类似的心绪。”

自嘲地笑笑,海吉道:“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还真是这样。我看池鉴的事是这样的心态,看自己的事却又是另一种心境。唉,也真是好笑。”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海吉说了声困了,便回去睡觉了。

送走了海吉,喀朗台吩咐侍女们将东西收拾好,安排完了之后,他也离开了这座帐子。原本他也想直接回去休息,但是忽然想起来晚上答应左湫的事,便折身去了左湫的帐子。

白天贺潜来之前没来得及吃东西,贺潜走了之后一直在睡觉,左湫几乎饿了一天,池鉴和喀朗台来了之后她才吃了饭,终于不再与咕咕相伴。吃完了饭,她就让所有侍从侍女都退下了,说是要睡觉。可实际上她睡了一天了现下根本睡不着,她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睡而已。既然睡不着,她就随手在床头的架子上拿了一本书来看。正看着,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赶紧将书塞回去,好好躺下假装已经睡着了。

门帘掀起来其实声音很小,左湫能听见的只有喀朗台走路时的细小声音。她听见他跟别人说把桌子上的东西带走,又听见他在帐子里走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东西收拾好了,侍从们得了准许便带着东西离开了,但是,左湫听见了他慢慢往这边来的脚步声。

屏住呼吸,左湫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话,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的是:你到底,图谋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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