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的话,左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小姑娘看起来天真活泼明媚可爱的,没想到手段这么狠啊,这可真是活生生的性子跟相貌不符了。
小公主这一通言论,池鉴是笑着说好好好,但是一个都不准备采纳。他的性子被沈玉成看的准准的,池鉴其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能狠起来的人。他还是个孩子,还没有见过残忍的人心,他的心肠还是软的。左湫这一路上一直跟他说自己是无辜的,慢慢的池鉴就真的以为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真的跟云达没有关系了。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怀疑”她跟云达有关系,万一真的没有关系呢?那若是不问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是一顿鞭刑棍刑,恐怕她小命不保。就为着那一半的左湫是无辜的几率,池鉴就绝不会让人随便给左湫加刑。
傅赛尔当然知道池鉴的性子,所以在池鉴带着左湫进成思大汗的帐子的时候,他就一把把初越小公主给拉下来了。
小公主自然愤怒,二话不说就要抽鞭子,傅赛尔赶忙把她拉到离帐子远远的地方,夺下了她的鞭,“小公主别闹了!我找你不是跟你打架的,是有事情!”
鞭子被夺,初越抢了几次都没抢到,只能恨得直跺地。很没有好气地问傅赛尔:“干嘛?有什么事?快说!要是敢骗我,我非让池鉴哥哥打你!”
傅赛尔不禁扶额,“我跟你说的是左湫的事,左湫你知道吧?就是那个跟池鉴共乘一匹的那个女的。”
点点头。
“你哥哥带着她进去回大汗的话了,你信不信我,池鉴他肯定不会让大汗下令关押她的,顶多找个帐子让她住进去然后派人看着她!但是她肯定和云达逃走有关系,你得帮我,我要好好审问她!”
“你怕什么?她又跑不了。再说了,三哥哥在里面呢,就算池鉴哥哥要宽待那个女的,三哥哥肯定不同意啊。”
“不,小公主你不懂。大汗既然同意让池鉴去追云达,就是同意让池鉴一手处置云达这件事。左湫是跟云达有关系的,大汗肯定会让池鉴做决定的!你哥哥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对一个女孩用刑的。”
小公主撅噘嘴,想了想,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审问什么的,我来就行了。就算池鉴哥哥要善待她,那我也能进去她的帐子,到时候在哪里审问不都一样,何必纠结是不是在牢里?”
傅赛尔迟疑了,初越说的对,只要左湫还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那么怎样审问,在哪里审问,不过是形式。看来自己这是急糊涂了。“小公主,你能保证问出东西来吗?”
“这我可说不定,我还没跟那个女的接触过呢,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小公主知道傅赛尔肯定还在担心这个事,便也不跟他逗乐了,“那到时候再说吧,我问不出来你去问不就行了,你又不是见不到她。唉,你这真是被云达这个事儿搞昏头了。”
撇撇嘴,傅赛尔笑笑,也许吧,自己真的昏了头了。
云达这个人,曾经跟他是挚友。傅赛尔曾经熟读典籍,少年出塔达城,一路策马奔腾,游历人间山水风光,故而眼光心思都和一直待在塔达城的朋友们不太一样。回到塔达城之后,出色的辩物治事能力让他平步青云,也让他些许寂寞。和池鉴、桑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开开心心,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篝火之前没有忧愁。但是夜深人静时,他内心积蓄的寂寞便常常喷薄而出。其实他也向往一人一院的隐居生活,一树梅花数升酒,虽不似篝火热烈,但是那安静能让他心如止水。可是在塔达城,他不能那样,这里豪放不羁的风俗养不出来疏枝横斜的梅花,也容不下一个多愁善感的傅赛尔。
他一直苦于如此,直到见到那个人。
那个人身姿飒爽,眉眼安静,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吸引他的气息,他看着那个人,总觉得他不应该是蒙哲帝国的草原汉子,他应该是白天持剑走江湖,月夜对影酌酒作诗的中原侠客。后来他知道那个人叫云达,原是中原的一个游侠,但是后来遭遇战争,被战争赶着来到了蒙哲。他说他随遇而安,既然到了这里,便打算留下来在这美丽的草原上过完一生。那个晚上他给了他一杯酒,后来两个人在河边对月而酌,畅谈整整一宿。他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
六年,他和云达惺惺相惜,并肩作战。可是六年后,别人跟他说,云达是金夏派来的线人,是细作。他不信,赶过去的时候,却看到被关在巨大的木笼子里的云达。他问是他吗,云达笑了,说,傅赛尔,你的孤独是可以治的,多看看这人间,你会发现很多很美好的事。他再问,云达就不笑了,说,你是在那个地方站的多了,才觉得自己无人懂,傅赛尔,你低一低头,这里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他不问了,转身就要走,云达轻轻道:是我。
当知道云达逃走之时,他立刻去向大汗请缨去抓捕云达,恰巧遇到池鉴也去请缨,于是二人连夜带着小赤那追出塔达城。半个月的追逐,他同云达打了好几次,他问他为什么,他不说。他发誓一定要抓到云达,众人都以为他是忠于蒙哲为国效力,没人知道他只是要逼他说出为什么。
或许吧,是自己太过执念了,以致于昏了头。
稍晚一些的时候,桑宏他们回来了,傅赛尔知道了之后便先放下池鉴处置左湫,去找桑宏问情况了。
而在成思大汗的帐内,果然如傅赛尔所料,成思大汗说他不过问这件事,云达固然可恶,但这件事已经交给了池鉴,便从始到终都由池鉴做决定。喀朗台在一旁坐着,看着站在厅里回话的弟弟和跪在他身边的女子,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对于父亲的决定也没有异议。
池鉴回完话准备带着左湫离开的时候,成思大汗忽然叫住左湫:“那个女子,你等等。”
左湫心里一紧,转过身面向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躬身行礼。
成思大汗走下来,站在左湫身前,命令她,“抬头。”
悄然深吸一口气,左湫说了一声“是”,将头抬起,直视面前的男人。他眼神有如雄鹰一般凛冽,看着他,人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弱小,想要服从。
“你,见过云达。”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心一下子悬起来,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左湫道:“不,我没见过。”
成思大汗眼睛看向她微微发抖的手和脚,“你在害怕?”
将嘴角扬上去,左湫笑起来,后退一些,拍了拍自己还在发抖的手,笑道;“那啥,大汗,我是个乡下人,没见过您这么大的官。第一次见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这,这不是激动了哈。您看,这手爪子它,它不争气!”说着又拍了拍还在发抖的手,继续笑容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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