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湫低头吃饭,却也能感受到来自阿尔宛达的注视,她没抬头看她,而是继续一心一意地吃着饭,只当做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蔺舒元却跟她搭话,说:“阿尔宛达同意你暂时留下来了,你不必担心了。”
这下不说些什么真的不行了,左湫只能停下筷子,向着阿尔宛达笑,“多谢寨主救命收留之恩。”
阿尔宛达扒拉两下碗里的饭,说:“蔺大哥为你说了话,你可以暂时留下来。朵朵木正在给你收拾房间,你睡在我屋子旁边,什么时候你想走了,跟我说,我会放你离开。”停了一下,阿尔宛达道:“只是你不能在柯勒寨白吃白喝,我们厨房人手不太够用,你得先去厨房帮忙。”
“嗯,好。”左湫自然不能拒绝,这于她本来就是一件好事,干点活怎么了。
关于这件事蔺舒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左湫说了什么时候书看完了想再借一些可以随时过来找他。阿尔宛达闻言看了一眼左湫,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左湫自然也是当做什么也没察觉到,该吃吃,该喝喝,跟不知道阿尔宛达那一眼一样。
拿着书跟着阿尔宛达离开蔺舒元居住的二层小楼时,左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蔺舒元。他还是坐在书案前认真地看书,那一脸的云淡风轻,满身的混不在乎,让左湫心里微微有些不好受。她总觉得,这样一个如清风朗月的人物,不应该被困在这样一栋小楼里。
阿尔宛达看她迟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微微一变,“看什么,走啊。”
左湫暗暗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抱书的姿势,跟着阿尔宛达走出后寨。
出了后寨,就看见一个穿着棕色衣衫的男子站在路口。阿尔宛达看见他,向他招手:“柏克尔。”
那人闻声过来,“老大,怎么,大哥也不喜欢吗?”
阿尔宛达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蔺大哥是怎么想的。”看了看左湫,她继续道:“她暂时留下来,让她到厨房里帮工。我去一趟大乘村看看,你带她去找朵朵木,先让她安置下来。”
柏克尔点头,送阿尔宛达离开后才将目光投向左湫。看到左湫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他笑道:“我跟你说过的,我叫柏克尔。走吧。”
左湫看着他,犹疑了一瞬,把想说的话放回肚子里,跟着他走了。
很明显,这个叫做柏克尔的男子肯定是喜欢阿尔宛达的,而阿尔宛达现在虽然一直喊蔺舒元为大哥,但是她肯定仍旧心中念着他。这样的关系,左湫不由得为蔺舒元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这个柏克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蔺舒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可是转念一想,蔺公子都在柯勒寨里住了好几年了,如果柏克尔想害蔺公子,那蔺公子肯定活不到现在。更何况,还有阿尔宛达护着蔺公子。可是,如果柏克尔是新来的呢?他真的不会对蔺舒元羡慕嫉妒恨吗?
“……左湫?!”柏克尔的高声呼唤,让左湫瞬间会神。看到左湫终于有了反应,柏克尔一脸的不耐烦,“你想什么呢?喊你几声了都不回应。”
朵朵木在一旁也一脸的不耐,“走不走啊,不走的话你就直说!”
左湫知道自己溜神了,连忙赔笑,跟着朵朵木进了屋子。自己现在还是个阶下之囚,还是不要多想多参与他们的事了吧。
从蔺舒元借来的书里,左湫大概了解了这个时代的基本情况。其实这个时代很像宋朝那个时期,蒙古和金朝双面来袭,大宋江山节节败退,最后安居一隅。不过稍微不同的是,这个安宋朝廷,并不是原本一统天下的老大哥。安宋朝廷,蒙哲帝国,金夏王朝他们三方势力一开始的状态更像是天下三分,中国历史上的魏蜀吴时期。只不过后来安宋朝廷首先腐败下来,整个势力一下子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才导致原本三家制衡的局势一朝破裂。虽然如此,但是这个时期其实仍旧是个很微妙的时期。安宋朝廷虽然现在节节败退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光景,但是他好歹曾经是称霸一方的三大势力之一,并且一直有着极为完善的朝政制度和文化经济链,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远远胜过蒙哲帝国和金夏王朝。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安宋朝廷以为自己制度足够完善,就不需要居安思危,哪知自己的迅速衰落正是因为过于依靠制度。而金夏王朝,在制度是和安宋朝廷有的一拼的,军事方面也是实打实的强,可是在文化方面,他们原本的旧风俗,实在让人不敢苟同。不过金夏王朝的学习模仿能力很强,对于安宋王朝的政治制度和文化,是一直在学习的,故而虽然现在金夏地区仍旧有着传统风俗,但是已经在金夏王朝范围之内普遍地推行新的先进文化了,并且效果很好。至于蒙哲帝国,他们的政治和另外两派截然不同,可能是因为蒙哲帝国来源于草原吧,他们的文化政治经济,原本是基本上和中国的游牧民族很像的,但是后来随着不断的对金夏王朝和安宋朝廷的借鉴学习,现在也很有模有样了。而之所以他能强悍地位居三大势力之中并且时至今日仍旧强悍,是因为蒙哲帝国的军队乃是天下第一强,人称草原铁骑。
粗略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时局,左湫想了想,如果这个时代是中国的历史的复制版本,那么最终赢得天下的应该是蒙哲帝国。可是如果客观地分析现在的情形,左湫觉得,最有可能掌控天下的应该是金夏王朝。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在这个时刻沉浮的时代,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呢?
左湫一向不是多事之人,她并不喜欢你争我斗的生活,仔细了解当今局势,也只是想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个漏缝钻进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当然,如果有机会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更好。但是,仔细看了这里的历史及山川之后,左湫有些泄气。时局比她想象的更加动荡,蔺舒元的最近三十年的记载中,大大小小各路人马之间的战争打了无数次,统计者都不能得出一个具体的数字来,只能用“约千次”这样的字眼来代替。而在柯勒寨的这一个多月里,光是听寨中人讨论新增战役,就已经有了十二次。一个月,十二次战役,每次战争少则几个时辰,多则数天。左湫猜,自己可能是遇上了战争最吃紧的时候。
这天吃完晚饭收拾完了碗筷锅灶之后,左湫去了后寨。到的时候,蔺舒元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案前看书。
敲开门,左湫看着有些吃惊的蔺舒元笑道:“你看起来很吃惊?”
蔺舒元身穿石灰色长袍,并未束发,见左湫站在门外,愣了一瞬,听她这般说,立刻转身进屋抽了根钗子三下两下把头发挽起来。
左湫自来熟一般跟着他进屋,看着他如此举动,好笑地问:“平日里你都是这般吗?那阿尔宛达来的时候,你也会这般狼狈吗?”
蔺舒元挽发髻的动作稍微一顿,冷冷地道:“若你是来说这些,那请回吧,蔺某这里不欢迎你。”
有些难堪。
左湫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说服自己脸皮厚是有好处的,她咳了两下,解释说:“不不不,我来找你自然不是为了这个。我是想问你一些,关于金夏王朝的事。”
挽好了发髻,蔺舒元坐回书案后面,伸手示意左湫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即可。左湫坐下,问:“那个,你对现在的当权者了解多少?我看了书,因为本朝尚在,故而没有关于本朝的官方历史记载。”
临时挽的发髻,估计是不太舒服,蔺舒元动了动脖颈,反问左湫:“你想知道什么呢?”
“比如,现在安宋朝廷金夏王朝还有蒙哲帝国的当权者是谁?”鉴于这里和中国历史那么像,左湫觉得应该可以根据当权者来判断这个时代的历史大概走到了哪一步。而且,就算事实和左湫想的相悖,知道一些关于当权者的信息总是无害的。
“你很奇怪。”蔺舒元听左湫这样问,刚拿起来的书卷又放下了,他郑重地看向左湫,问:“你说你初来乍到对这里根本不熟悉我信了,可是问这些问题不是你一个普通的姑娘家该问的。你到底是谁?!”
左湫知道自己问这些政治问题定然会遭到蔺舒元的怀疑,她一脸无辜地回复道:“我要真的是你以为的那些大族女子,怎么会被困在这里?你想太多了,蔺公子。我真的只是一个想在乱世之中安分地活下去的小女子,想知道这些也只是为了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能更好地分析局势做出最好的选择。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蔺舒元的表情仍旧带着戒备,“可是安分地活下去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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