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在紫香暖阁里。”
明珩听了眉头一皱,狐疑地看向舒珣,去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就知道她一早就清楚。
“为什么住在偏阁?”明珩为人精明此刻却像犯傻一样把心知肚明的事放在台面上讲,一下子让管家和身后一众下人都面有难色。明珩眼睛里迸着精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管家。
“王妃的身份没……没有进族谱,不能……不能进正室。”管家扛不住明珩带着血色的目光,像这人非富即贵的又和王妃那么亲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出来。
管家话音未落,明珩下意识去看舒珣,就见她脸上已然骤然酝酿了风暴。
“好!很好!”舒珣不是没派人打听但始终不敢太过招摇惊扰师姐。且当时身受桎梏,能做到并不多只当是李朗外面还有颜昭说的几个红颜知己放不下,或者对外风流公子的面子放不下,但名分给了日后就不算亏,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没想到一个名分都是破碎的……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羞辱人!
勒马而归的李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瞥见马厩旁的马车马上收起倦容堆上笑脸。
“阿珣,你们已经到了!几日前还听阿琼说起呢!真是失迎失迎啊!”
舒珣正愁心里窝着火没处发,就等李朗就主动上来受死了!
“你们李家还真是会做人啊!”毫不客气地挡在李朗面前,冷漠的眼神把李朗脸上的笑都吓僵了几分。
“阿珣!怎么了?你先别生气!”李朗急急忙忙地解释。
“我怎么敢生气?我怎么敢生郡王的气?我天雪山的人在你们眼里说好听了是江湖豪杰,心里不过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粗鄙之人吧?”
这话说得明珩在旁边听得一惊,暗想,她怎么会……这样想?
不等明珩问出口,李朗从管家的眼神中就猜出来舒珣在为什么生气。出声打断“阿珣,阿琼她没受委屈,她在暖阁也只是权宜之计,我等过……”
“郡王的心真大,你一个男人没什么但你要我师姐怎么想?等?她拿什么等?就你施舍的几分情爱?没了天雪山的秘术你真当她能长生不老一直等你玩够了?”
百岁童颜吗?舒珣一时情急竟然说漏,在场的不少人只当家里人吵架不甚在意,但子扬,这个天雪山的人却是听出了些别的,连明珩这种“半吊子”都捕捉到了,不由得蹙眉。
而更让人难以预料的是此刻舒珣的气性,被尽数敛去的戾气像是得了什么发泄的裂隙,四处流窜。
“阿珣,你看看,你救下的是什么人啊!”
“你看看,我濒死一般,楚琼依然不得善终……”
……………
舒珣的手指攥得骨节发白,额上的青筋隐约能看出在飞快地跳动。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舒珣广袖在颤抖不……像是被什么气息吹动一般。
逐月变了,连明珩都没怎么见过的玉笛在舒珣手中化成了利刃,被舒珣握在手中看似温润的玉器染上了致命的寒意。薄如蝉翼还能透过几缕稀薄的日光,但锋利程度让明珩这个久经沙场的将军都不禁防备地眯起了眼睛。
“一年前因为你擅自带师姐上山,害颜昭受了伤。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哄骗师姐说什么’要拜过高堂才算成婚、孩子终究要见长辈’这种恶心的话’我一概不论。你给了名分没让师姐进正室我也只当你们李唐的男人有些惯出来的臭毛病,暂且放你一马。如今你告诉我我师姐还没进族谱?那这个妃位是你空口给的啊!你有什么资格?”
舒珣眼睛猩红,像是淬着血的颜色。每说一句逼近一步,手上的利刃也跟着围绕着厚重纯粹的内力。
这一刀下去,像是要把李朗刺到下辈子都不能投胎。李朗并不后退,静默着,孤勇决绝。
“阿珣!住手!”明珩听到了那个偶尔蹦出来实际能让舒珣牵肠挂肚的名字,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善终。
“李瑜今日你要是拦我就别怪我。”舒珣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如果不看她有些狰狞的表情这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甚至有些幽怨。
“阿珣,别闹,停下来,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强权压制?我懒得看你们李唐王室狗咬狗!”
“李朗,既然你对不起师姐那我天雪山就不留你了,反正指引者也不会为你撑腰!”舒珣几乎是毫无顾忌,连这种隐秘的事都毫无遮拦,或许她根本不想留下一个活口。
明珩看得五味杂陈。
初见时他觉得舒珣只是哪位世外高人,不染纤尘。像是一朵长在悬崖峭壁上被冰冷清冽的高山之水浇灌话,不沾染烟火。这样的人美的让人心惊,每次哪怕是一瞬间的低头,不经意地侧过脸淡漠的眼神都足以让人惊艳。
明珩以为她未曾经过人事,担心害怕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害怕失去依傍都是她可爱之处,甚至不经意流露出的霸道蛮横和温顺谦卑都让他欢喜不已。
直到今天,明珩似乎才约莫看清一点舒珣隐约的轮廓。原来她也是饮着血长大的,那个足够俾睨天下、杀伐果断的三圣终于和她影子重叠。
舒珣脑海里还没消散殆尽的梦又有聚拢的意思,让舒珣又气又恨。
“阿珣,你若是杀了他,你师姐会伤心的。”…就像我对你一样,你若出事我也绝不独活。明珩的失落随着有些哽咽的话流露了出来,但舒珣并没有发觉。
舒珣此刻像是个没了脑子的莽夫,不,她好像一直在犯错一样。舒珣根本听不得他说话。
“阿珣,想让你师姐为你为她爱的人担心吗?”
舒珣停了脚步,就听见有人喊她。
“阿珣。”
声音像是清凉的小溪,汩汩流过奇迹般地浇灭了那一团膨胀的心火。这个声音她不曾听过却觉得异常熟悉,像是有什么牵绕扯着舒珣的转过身去。
是师姐,师姐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