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通忍住脱口而出“这是老子的屋子,昨天住一晚上柴房已经够委屈了。”的冲动,刚想走,就听明珩又说:“陈大儒来京述职今日就到,你不必委屈在这了。”陈通也不知道他明明刚醒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下意识应了一声就乖乖出去了。出门被冷风吹了一哆嗦才记起自己没有问他“郁结于心,思虑过度”是怎么回事。
明珩自从陈通出去就缩在被窝里,整个人病恹恹地。任谁从温暖的春天跌进寒彻骨的冬天都不会好过。对明珩来说他曾满心欢喜地以为一道光就可以普照万丈深渊,可终究,太牵强。可他是如此烂漫地想着,尽管局外之人已经不屑一顾,局中人仍旧守着旧梦不愿醒来。
阿默和两个叽叽喳喳的少年被舒珣安排在了福悦客栈,依旧是按着地图和师尊的安排,就算有些侧枝,但主干部分不错就没有人会责备她,也不会对明珩有什么伤害。也希望几日后的宫宴,不要再见到他了。
舒珣这几日过的并不自在,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平静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暴躁易怒,动不动就要把两个小孩拉过去挑刺儿。
“阿默姐姐,舒姑娘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自打从将军府里出来就没见过她一张好脸啊。”阿默白了他一眼“说了多少遍,我虽然心智比你们成熟但我比你们年纪小,别把我叫老了!”
“……好吧。”两人默契地选择了缄默不言。
“阿默,把那两个小子拽进来,看看这是买的什么,为什么拿萝卜当人参糊弄我!”
阿默:“……又开始了。”
两个小孩:“……主动受死吧。”
几日后,舒珣照着之前踩好的点轻而易举地避开重重守卫迅速地闪进大殿里,轻巧地翻身倒挂在房梁上隐进隐秘的角落里。舒珣摸了摸衣服里配好的药,心宽地依仗地势横躺在房梁上休息。李唐以礼治国,宫宴这种大事敬来敬去生怕在年关好日子失了礼。一来二去明明一柱香就进殿开始的官员生生有推出几盏茶的功夫。
舒珣已经是百无聊赖了,闻着不断重复又一遍一遍加重的大同小异的胭脂香气整个人都昏昏欲睡。不一会她就真的拄着胳膊合上了眼睛小憩,这几日因为这件事总是浅眠,在最紧要的时候总是又忍不住犯起瞌睡,不知道是因为顾梓铭还是……
明珩察觉到她时,她正惬意舒适地翻了个身,小半张脸都暴露在明珩的注视下。明珩当时就想“睡那么阴暗的地方是又不怕冷了吗?”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在这儿干什么?
陪着一同进来的兵部尚书看见大将军的脸色“唰”地黑下来,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的狠戾,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另一旁的陈通也发觉了不对,其实自打那天分别到再见他就一直觉得不对,只是此刻更加毫不避讳明地暴露出来。那个战场上如同嗜血孤狼的人一直都好好地穿着风趣儒雅的外衣,甚至为之殚精竭虑,究竟是什么让他毫不掩饰地裂开伪装?
陈通也好奇地瞪大眼睛顺着明珩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他轻轻拍了拍明珩关切地询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有刺客?”
明珩微微翘起左侧唇角,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陈通有些吃惊地望着他,这种邪魅狂狷的表情万万不可能出现在他那张欠揍的脸上,那是世上最明媚而欠扁的脸啊!
陈通有些慌张见他不搭理自己,就用手轻轻晃了晃他,明珩才回神似的看向他。方才的妖冶瞬间消逝,依然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陈通有些尴尬地抽回手,“方才李尚书的提议我觉得甚好。”
“你有什么提议?”
李尚书也是一脸茫然,他一直都在陈述御林军的安排事宜,又怎么敢在大将军面前班门弄斧?
陈通更尴尬了,不住地咳嗽掩起来。明珩一眼就识破“别装咳了,真这么闲就给我的位置旁边加个位子。”
明珩讳莫如深地一笑“你弟媳我媳妇来了,总要有地方坐吧。”
陈通默念了三遍“他有心结别和他计较,让他作,作出来就老实了。”才堪堪忍住了当中拿鞋底抽他的冲动,真的去吩咐了。一旁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的李尚书惊得舌头都伸不直一下子撞在牙齿上,捂着嘴巴苦不堪言。明珩对周边的发生的细枝末节毫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如果你看见我又会说什么呢?明珩失神地入了席。这有什么好想的呢,梁上君子还能做什么呢,但终究不是为自己而来。哪怕你想要我的性命,我也是愿意给的。他自嘲地摇摇头,甩掉这些幼稚的想法,等着看究竟是谁有如此“殊荣”。
大殿里人情往来,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舒珣睡的不舒服,背后的伤又有要复发的迹象。她挺了挺腰觉得没什么别的感觉才稍稍放心,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在心里骂了百邪一百遍。
舒珣正要转个身伸伸筋骨,就看见此行的目的正在陪着一个年近而立的显贵走进来。“果真是他。”舒珣望着那人的身影,长舒一口气,心情涌动,久久不能平复。“梓铭,你可安好啊?”
舒珣不在懒散放松,整个人都紧绷着,纤细的腰肢在夜行衣下毕露无疑,因她忽然直起身子,线条更加硬气。她整个人蹲立在梁上,紧紧盯着顾泽。顾泽正附在苍郁耳边说着什么,并没有察觉什么。舒珣小心翼翼地翻下去,尽力找了一个比较靠近的地方。因为一些原因,位置似乎与之前得到的消息不一样了,舒珣用掌风扇灭了最近的几盏灯隐在童柱后趁顾泽正侧过身,一咬牙将指尖的毒弹进镀金的酒杯中,惊起了细碎的涟漪,瞬间化为无形。
舒珣静默地立在黑暗里,面前灯火通明,而她只需要一步就可以触到那些眼花缭乱的繁华,也能拦住梓铭饮下那杯酒。
但,她没有。
舒珣眼睁睁看着顾泽轻呷了一口,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她现在不好离开,只得有翻上屋梁。苍郁虽然因战败而前来议和顺道向李唐陛下贺岁。但这人手段实在高明,即使是阶下之囚但依然有不少权重来敬酒,自然少不了顾泽作陪……
舒珣看他将那杯酒完全喝光,一滴不剩,胸口想被什么堵住一样。
“铛!”舒珣正出神,就被惊醒了。从另一侧弹来的花生米蹭着她的脸落了下去。舒珣心弦一下子绷紧,猛地惊悚地抬头就看见明珩玩味地看着她,眼里是掩不住的戏谑。
舒珣皱了皱眉头,又些拿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明珩挑了挑眉毛,把修长的手指轻轻靠在嘴唇上,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眼神里溢满了笑意。
舒珣不去看他,又向更角落里移了一点。明珩脸色丝毫不变,直勾勾地看着她,盯地舒珣头皮发麻。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有些流气但暗含着狠戾的明珩,心里不禁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