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客栈内却幽幽传来古琴声,寸心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心中不由想起晚上柳文才孤独的背影,寸心未曾去了解过他,只是那身影寸心见了便念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柳文才的琴声已弹了一个时辰左右了,客栈内有人伴着琴声入眠,也有人因这琴声久久不能睡去,在柳文才房间的旁边就是杨戬的客房,也许柳文才的琴声带着些许神力竟也能令杨戬回想起过往。
那曲子很普通就好像是民间的曲子,只是在柳文才的弹奏下竟变得很是忧伤,也许正是因为弹奏的人心中悲伤,所以他的曲子也变得忧伤了。
后来曲子停了,客栈里又变得宁静,连屋外的风声也能听得清,再后来从柳文才的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杯子破碎的声音,杨戬微微蹙眉,并没有多大在意,只是他却听见了对面房门打开的声音,是寸心从房中走出,杨戬忽然变得有些慌张,快速从床上坐起,只听那脚步声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了隔壁的房门,敲响了柳文才的房门。
杨戬立即从床上跳下大步走到门口处,等他打开门时,寸心已经进入了柳文才的屋内,杨戬顿时一气,转身关上门来到和柳文才房间共用的一堵墙前,竖起耳朵只是听,可是又是嫌有堵墙挡在面前不能看见,于是穿墙而过的同时将自己隐身。
寸心进到柳文才的房中只见地上躺着破碎的茶具,地上有几滴红色的液体,同时寸心能依稀闻到房中的血腥味,虽然不是很重,房中只有一支蜡烛无法将整个房间照亮,隐隐的微光更显得柳文才面色憔悴,又见柳文才一只手背在身后眼神有些躲避她,寸心靠近他一步,柳文才便后退一步,直到柳文才被寸心堵在门后无处再躲时,柳文才开始躲避她的视线,他不希望寸心看到他现在的模样,背后握成拳的手掌因紧张再次握紧,而这一次柳文才因疼痛紧皱眉,同时不禁发出了闷声,引得寸心顿时感到一惊,在他准备再次逃离前一只手撑在门前挡住他的去路一只手迅速抓住藏在背后的手。
“寸心……”
柳文才一惊,不由自主地竟唤着寸心的闺名,看着寸心坚定的表情,柳文才不敢再抵抗了,乖乖地任由她抽出他的手。
寸心看着柳文才紧握的拳头已是被鲜血布满,一滴一滴的血止不住地往地下滴落,寸心看着柳文才有些虚弱的面容,见他依旧紧握成拳不肯松开,有些生气地命令道:“松开。”
柳文才不敢不听她的话,谁叫眼前的人是他爱的人呢!
柳文才张开手掌,只见杯子的碎片狠狠地扎进他有些粗糙的手掌中,鲜血已将破碎的杯片染红,寸心见了都不由得微微蹙眉,可是眼前这人却是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寸心一直以为柳文才只不过是个只会读书又胆小的书生,可是经由今夜他力怼老镇长后寸心已是对他有些改观,不过心中也对柳文才身后的秘密产生了好奇,尤其是见他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
一时间寸心对他竟不知说些什么,也许他心中真得有什么悲惨的故事,惨到要伤害自己,连痛也不会喊。
寸心转身去取客房中备有的医药包后拉着柳文才另一只手臂让他坐在椅上,柳文才也乖乖地听话,寸心坐在他面前,轻轻拉着他受伤的右手,与他道:“忍着点。”
柳文才乖乖地点了下头,可是随即一股疼痛刺激脑中神经差点没把自己牙齿咬掉,随后只听他开口轻声说道:“痛。”
寸心见他那般模样,撇了他一眼依旧有些愠怒:“活该。”
柳文才微微一笑,因为这是寸心第一次这么对他,不过笑中却带着苦涩,看着寸心为自己小心翼翼地包扎有些自责,他低着头与她道歉,寸心也听出其中愧疚之心,也不好再生他的气,不接他的话,只小心地用绷带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二人丝毫未察觉到在这间房中还存在着第三个人,杨戬看着寸心小心翼翼地为柳文才包扎,心中便犹如被一根根针扎到,想要现身却是想起寸心只是听到自己的声音便要杀自己,他以凡人的身份接触寸心至今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寸心也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可是为何寸心会对眼前这个一无是处的书呆子这么好?
杨戬不甘心,又见他们之间相处亲密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愤怒地甩袖离去。
寸心见柳文才低着头,一只手不停地来回抚摸包扎的绷带,收了医药包,寸心虽然对柳文才的过去产生好奇,但不会强迫他说出自己的故事,也会尊重他不会使用探知过去的法术,“你好好休息。”说完寸心站起便打算离开。
直到寸心的手搭在门上时,一直不言语的柳文才终于开口了,“寸心姑娘!”
寸心转头看他,只见他站着,一手端着受伤的手,屋中的烛火不够明亮,但寸心依旧能看见柳文才有些纠结、欲言又止的表情,好不容易开口,却只说出一个“我”就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
寸心打开门有些抱怨地看着站在门外端着几壶酒的“杨念”。
寸心见着“杨念”便是眉头紧蹙,先前怀疑他身份还未解开,如今好不容易柳文才要开口了,这不长眼的“杨念”突然冒出头来,寸心只得作罢,对柳书生忽然冷冷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柳文才见着寸心离开,双脚也不由跟上,却被站在门口的杨戬给堵了回去,“柳兄,可要喝一杯?”
柳文才望着寸心的背影看着她走进自己的房中关上门,柳生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杨戬手中摇晃的酒壶便一把接过,转身邀请杨戬进屋同饮。
柳文才为杨戬斟酒一次又一次地敬他,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斟酒,然后就没顾上杨兄,自个就喝了起来,一杯又一杯,柳文才倒像是喝水一样的。
这酒是杨戬找掌柜要的,闻起来很是香甜,也不烈,倒是好酒,杨戬不清楚柳文才的酒量,但此刻见他这般灌酒,脸上立刻便红了,脑子看上去也不太清醒的样子,应是不太会喝,杨戬突然有些后悔找他喝酒了,若不是想要打断他和寸心之间,他又怎会想出这招。
柳文才有些迷迷糊糊地站起来,一手拿着酒壶,一边踉跄地走到窗前,他推开窗户,一股寒冷的风吹得他不禁一颤,倒也是清醒不少,只是他更愿意沉醉在酒中。
柳生很少喝酒,或者说几乎不怎么触碰酒精。
柳文才举起手中的酒壶在眼前晃了晃,无意中看到天上的明月,眼眶竟再次变得通红,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他缓缓开口,也不知是在与杨戬说,还是与自己说,“阿姐常常带我去湖边望月,总与我讲起嫦娥奔月的故事,嫦娥吃下仙丹飞升月宫,将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凡间,包括她的丈夫,独自一人生活在冰冷的月宫数百年,这百年的生活她的孤独无人能体会,”
杨戬没想到他会说起嫦娥的故事,正如他所讲,嫦娥的孤独无人能体会,或许就像众叛亲离的杨戬一样,独自生活在他阴冷的真君神殿中,没有一个人理解他,懂他,而今唯一懂他的人已经忘记一切,甚至将他当作仇人一般。
“阿姐却和我说她羡慕嫦娥,从前我不懂她的意思,如今她已不在,我却明白了,我宁愿她还在我身边,宁愿什么也不懂。”柳文才说着便提起手中酒壶再次往喉中灌酒。
杨戬不知柳生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不过听他有些呃咽的语气,想必他的阿姐就是引起柳生异常的人,也许他曾经历过什么,杨戬不打算询问,也没打算打断柳文才的话,不过他却是不讲了,独自望月饮酒,也许就像他常常望月时一样想起已不在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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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无处可去留在客栈里的文娘和林鱼天未亮便早起为他们的救命恩人们准备早点。
寸心洗漱后从房中走出,见着对面柳生紧闭的房门,想起昨日的他不由得有些担忧,忽然柳生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杨念”从中走了出来。
见到“杨念”,寸心忽然一愣,只见“杨念”身着一件黑衣绸缎,细腰别着黑色锦绣缎带,长发微卷披在肩上,看似随意却好看到无法形容,看见寸心时脸上露出的温柔微笑竟不由得让寸心心一慌,瞬间觉得有些心虚,寸心因这微妙的瞬间感到奇怪,她微微蹙眉,再次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杨念”,只见那人心情很是要好的朝她走来,寸心不由躲开他的视线,在他要走到她身旁的时候快速地大步地先他一步走下楼去。
杨戬望着寸心远去的身影,只得深深叹了口气,他最不擅长问缘由,尤其是在面对寸心的时候。
寸心走到楼梯道处停了下来,先是抬头望着楼上瞧瞧有没有人下来,确定没有后这才调整此时的状态,捂着心口处,平息跳得猛烈的心跳,调整后才缓缓走下楼。方才寸心见到的“杨念”与她从前见过的杨戬一模一样,杨戬身上的气质谁也学不来,更不可能有人与他相似,“杨念”身着黑衣,更显得腰细,从前她最喜欢搂着杨戬的腰,也最喜欢看他穿黑衣,虽然现在在她面前的“杨念”是凡人,身上也没有任何仙气,但只要有能掩住仙气的法宝便行了,可是就连白玉和阿笠都不能辨别,究竟是什么法宝?
“白姑娘!”文娘的一声叫唤将沉思的寸心惊醒。
寸心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转头看她,只见文娘指了指寸心的身后,寸心疑惑地转过头去,入眼就是一宽广厚实的胸膛,再抬头看去,却见那张深刻在脑海中的面庞出现在眼前,那双眼睛犹如老鹰般敏锐,好似看见谁,谁就会成为他的猎物,只是此刻这双眼睛却是弯弯月牙,见到她便是柔情似水。
寸心突然一震,下意识对着眼前的人开口要喊出那个名字,“杨……”只是刚喊出来又立即闭上。
每次见到“杨念”的脸便会想起已有三年未见的杨戬,他身上有太多地方像他了,明明已经很久没见,明明心里是对他的恨意,可是昨日“见”他时心中不是恨意,也没有杀意,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逃跑,也许她对杨戬的恨并不深,只是在找个理由躲他。
眼前这个比她高出许多的人突然朝她前倾来,吓得寸心要往后撤一步,只是她忘记了她现在站的地方是在楼梯上……
也是在这突然踩空时才意识到,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在施法控制往后倒的身子的同时一只手突然被抓住,正是那杨戬,只见他将自己的手一拉,寸心整个身子都入了他的怀中,杨戬的怀抱寸心怎样也无法忘怀,甚至做梦也在渴望着,一度梦醒寸心便会感到羞愧,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杨戬的怀抱是寸心感觉最安全的地方,这种感觉寸心不会忘记。
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站在狭窄的楼梯间挡住了杨戬地去处,她下意识地推开杨戬,面对寸心的冰冷,杨戬即便觉得失落也只能将这种心情掩藏,他不希望寸心看到这般模样的自己。
“多谢。”
寸心淡淡的两个字就像石头一样砸中自己的心脏,他也只能回句,“不客气。”好似陌生人一样用着客气的语气,回想当年已是不能回去了,他多想能拦住寸心告诉她自己就是杨戬,就是她的丈夫,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郎神也有害怕的时候,他在怕寸心知道他的身份后会将他赶走。
望着离去的身影,杨戬也只能发出重重的叹息声,随后也跟上寸心的脚步前去大堂用餐。
客栈的大堂中白玉、阿笠坐在餐桌两边,文娘和林鱼负责上菜,文娘见着他们便招呼着:“白姑娘,杨公子你们来啦!快坐下吃些早点吧!”文娘拉出长椅示意他们坐下,双手往身上的围裙上抹了抹,有些羞愧道,“我一介农妇也不知如何报答仙人们的救命之恩,只能为仙人们下下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寸心在她说话间便已坐在文娘拉出的椅中,而跟随在她身后的杨戬瞧了瞧最后还是落座在阿笠身旁,不知怎的寸心竟会有种放松的感觉。
文娘做的早点很是丰富,菜也上齐了,便都落座了,只是却发现少了个人。
“柳公子呢?”林鱼忽然问道。
这一问在场的人才意识到,林鱼自昨日柳文才对镇民的一番怒怼心中便对他产生了敬意,对他更是崇拜了,一见没有柳文才便有些着急地问道。
杨戬经林鱼的提示想起柳生昨夜的异常,视线不由看向对面的寸心,却见寸心一脸担忧。
寸心回想起昨夜怒怼众人的柳书生心中便已是满怀担忧,尤其是昨夜房中的他更显得疲惫与憔悴,他手掌里杯子的碎片狠狠扎进他的肉里连寸心见了也觉得疼,可是柳书生竟还微笑地面对她,只是那种笑看起来很伤心。
白玉、阿笠也有些担心,近日柳生因被困在小镇上许久越发的有些烦躁,时时在担心会赶不上考试,尤其经过昨夜后。
阿笠侧头竖耳倾听,只是眉头渐渐越发紧蹙,“呼吸沉重,心跳加快,”最后阿笠看向寸心,突然道:“危险。”
就在众人将视线随着阿笠看向寸心时,原本坐在椅上的寸心却消失不见了!
白玉看向杨戬,忽听他暗藏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发出的响声,下一刻杨戬也在眨眼间消失了。白玉微微翘了翘眉淡定地喝着茶,可在他们面前的两个凡人却不能淡定,眼前突然凭空消失的人,惊着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昨夜虽见过白玉的宝剑刺死妖兽,也是阿笠公子和“杨念”兄弟在毒雾中将他们带出去,但亲眼见到他们消失在眼前还是第一次。
两个凡人不可思议眼中又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向白玉和阿笠,只见阿笠笑了声,摇摇手示意他们坐下吃饭,林鱼、文娘互相看看乖乖地坐在椅上,却忽得听到白玉道:“吃好早点后就出发吧!”
话一出口,林鱼的身子不由一震,看着自顾吃饭的白玉,虽然心中很不想去,但面对救命恩人的请求,林鱼不敢不去,看着一脸担忧的文娘,林鱼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她。
阳光照耀在柳生的房中很是明亮,只是屋中的窗户被打开了,已是入冬了,一阵阵的冷风吹进屋中使得整个屋子变得冰冷,烛台上的蜡烛烧了一整夜只剩下半截蜡烛,那烛火许是被夜晚的风吹灭的,桌上几个酒壶有的立着有的被翻到了,还有一个酒壶掉在地上,寸心捡起放在桌上,地上还有被乱扔的外衣,寸心一并捡起放在一旁的椅上,看了看房中四周却是不见柳生的影子,只是那床榻上却是裹着一层厚厚的被褥,寸心走上前去,打算掀开时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掀开被褥竟见柳文才瑟瑟发抖的身子卷缩在一起。
柳文才穿着睡衣,紧闭双眼,眉间紧蹙,双手紧拽着被褥,呼吸很是沉重,双唇有些苍白,他的面颊许是被闷的,变得红通通的,尤其是他的鼻子,似乎呼吸有些困难,是用嘴巴呼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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