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暮霭压山势,一人伫立在半山那七块人脸怪石处,摸了摸错综杂乱的胡须,叹道:
“遥见地冥长新绿,不知是福还是祸呀。”
百鬼嗟叹,连那两只鬼差都说了,应是幽冥之国的福泽到了。
是那只闻其名声,却从未见过此身影的幽冥国主酆都大帝做了好事?还是他手下那十殿阎王积了善德?居然能让千古荒凉的冥界之地长出新绿。
真是奇的很,奇的很呐。
忘忧酒肆内,说书先生将手中的醒世惊堂木一拍,将听得痴迷的众人的思绪从他臆造的迷镜中拉了回来。
众人急不可耐,声声催促,只听那说书先生不紧不慢地再次将惊堂木往案桌上一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书。”
那长舌妇人将师徒俩的闲话描绘的可谓淋漓尽致,一句话能道的明的关系,非要说的天花乱坠,让那些鬼魅有了强烈的画面感。
本是丝毫不感兴趣的几只鬼魅,听了这位长舌大姐说书般的一通胡言乱语,也起了兴趣,三两议论起来。
只是它们未曾得知,这传闻中的一人一狐一通乱来,这人为何方人士?狐狸又为何方精怪?
甄选见状,摇头替师徒俩感到不值:“这群妇人向来如此,改不了爱说闲话的毛病。”
没想到月灼师父居然不在意,嗤言谑笑:“无碍,它们爱说,便随他们说去罢。”
可小狐狸儿一听,大为愤慨。心中暗骂:师父,你不在意,我可是在乎我的名声的。
小狐狸儿自是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幸得如今月灼师父已经失去了读心的法术。
若是将她心中多次暗自责骂自家师父的想法知晓,定要给她扣上个“以下犯上”,“忤逆师长”的罪名,到时候,又要想着法子折磨她。
月灼狭长凤眼一眯,如今他是法力灵力尽失,可那徒儿毕竟跟在自己身边百年,她想什么自己岂会不知?
动动脚趾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怕是又在心底骂自家师父了罢。
一直以来,红璃面上顺着他的意儿,心中骂了他多少次,月灼师父都是知晓的。只是他是青丘山上公认的“宠徒儿”,青丘上的精怪也都是看着他的面儿,才给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一点薄面。
也怪自己,这次下山历劫,借此机会来正好收收她的性子。
事实上,今日里的红璃似乎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要比自家师父理智许多。
月灼师父本以为红璃会控制不住,冲上去与那些唠唠叨叨的鬼魅争论不休。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怒归怒,该忍还是要忍,何况实在这秩序森严的幽冥鬼界呢?
若是一不小心犯了事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对,应是说,如何魂飞魄散的都不知道。死了还有魂魄,要是魂飞魄散了,可真是连渣儿都不剩了。
排队的鬼挺多,那些长舌鬼还唠叨个没完。甚至于有些鬼魅,说着说着,自己的舌头就长了三寸。
红璃瞧着它们惊异的模样,捧腹大笑,合不拢嘴,满地打滚。
月灼师父抓住她后颈部的一撮毛,提了起来,红璃一时愣住,是该动弹还是不该动弹?
随后月灼师父又将她拥入怀中,抖了抖她狐狸毛发上的尘灰。
“璃儿,莫要得意忘形。”
红璃知道,当自家师父严肃起来的时候,那自己也便要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