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纸钱燃烧,火舌舔舐,跳跃的火光映照着顾婆子的脸,令她的脸一半在光明中,一半在黑暗里,莫名地令人害怕。
“四姑奶奶,或许这就是我强求的报应,熹儿早就死了,当年我就不该强求,这三十年来,想一想,不过是一场空梦。”
“他不是我的熹儿,他终究不是我的熹儿啊……”
寂静夜里,顾婆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含混着哭腔,与头顶竹叶簌簌的声音混在一起,莫名的令人有些害怕。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口中之言。
顾乔眸光闪烁、面色惊变,只觉得毛骨悚然。
什么叫“熹儿早就死了”,什么叫“三十年来”?
这些年顾睿在朝为官,哪怕已经改名字为顾睿,顾婆子却还是执着的叫他熹儿。
顾乔原先并不觉得什么,可现在看来,难道她叫的并不是她这个爹?
顾婆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巧儿也……我已经分不清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四姑奶奶,这是不是就是我的报应?妄图与天命对抗的报应?”
说着,她崩溃大哭。
陡然间,一股阴风猛地朝她扑来,紧接着她身前正在燃烧的纸钱被吹散到各处,火光被大风一度快吹熄灭,却在停稳后陡然窜出火舌,然后迅速点燃了周遭干枯的竹壳和竹叶。
这股邪风很大,吹得顾乔和沈昭都连忙抬袖挡住眼睛。
等到他们再睁眼的时候,四周已经着了火。
“奶奶!”顾乔慌乱的喊道,再也顾不得其他。
转头看去,就瞧见顾婆子已经被困在火中。
这火也是奇了,瞬间就能燃得这般大!
再一看,四周都是竹林,这若是燃起来,会顺着山坡一直燃到村子里去。
“你快跑到田那边去,我去救奶奶!”沈昭当机立断,连忙讲道。
顾乔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令沈昭分心,立即喊道:“那你千万小心!”
“嗯!”
沈昭点头,随后立即冲进了火光里。
与此同时,有夜枭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沈昭在召唤岭山和岐山他们。
顾乔虽然担心,但听从沈昭的话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立即跑到了不远处的稻田田埂上,然后就瞧见沈昭已经拉住了顾婆子。
就在两人一起朝火光外跑出来的时候,顾乔陡然看到,不远处一只梅花鹿一跃而过。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那梅花鹿停了下来,还扭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
顾乔的心顿时剧烈的跳动起来,紧接着视线微抬,就瞧见梅花鹿的头上并没有角。
她脑袋里顿时“轰”的一下。
“乔儿,带奶奶走!”沈昭已经来到了她近前,又吩咐道,“去叫村里人来救火!”
顾乔还有些发愣,被他一推这才回过神来,等再看去,梅花鹿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了?”沈昭连忙问道。
“没、没事。”
“那快离开!”
“你呢?”
“我先扑火,能扑多少算多少!”沈昭连忙对顾乔讲道。
眼下火虽然烧了起来,但犹如水中浮萍,尚未形成定势,还可以扑救一二,若再等到这火连绵成势,到时候再想扑救就难了。
沈昭从腰间抽出了软剑,伸手一斩,霎时间剑气如虹,一根竹子便应声而倒。
他立即将软剑插回腰间,然后徒手握起竹子,猛地往火上扑打过去。
竹子顶端长着许多枝叶,在他手中犹如一把巨大的扫帚,瞅见火光便狠狠地扑打,不消片刻,便灭了两处火。
岐山和岭山也迅速赶到,而村里也响起了示警的铜锣声。
很快,住在村头最近的那几户人家的男人们便赶了过来。
在大家的同心协力下,一盏茶后,火势终于扑灭。
为防再次发生火灾,大家还在四周寻找火种,拎着水桶到处浇,不放过任何隐患。
就在大家忙活的时候,“轰隆”一声,四姑祖家的房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坍塌了,霎时间空气中扬起无数尘土。
众人惊愣地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
“这房子久了不住人,就是容易坏,哎。”族老叹了一口气,有些感伤。
又有人说道:“塌了也好,不然这偏偏倒到的,我生怕村里的孩子们来这里捉迷藏,被砸到伤到。”
“可不是!”
不过是一座无主的、破漏的空屋,如今坍塌,村民们并不觉得什么。
只有老一辈的还记得当初那神神叨叨的四姑祖。
然而记忆终究是会被时光冲淡的,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随后,沈昭让岭山掏出了银子,一家给了十两,当作扑救火的辛苦费。
毕竟火灾因顾婆子而起,而且大家这大半夜的,又是鬼节,被叫出来救火。
族老自然是推辞了一番,但沈昭说得诚恳,村民们最后还是将银钱收下了。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沈昭这才去到了田埂上,就看到顾婆子和顾乔担忧的脸庞。
两人因为担心火势,所以并没有回家,而是站在田埂上关注情况。
“没事了,不用担心。”沈昭对两人讲道,随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岭山和岐山,“你们俩去河里冲凉吧,弄完了直接去叔祖母家歇着,不用管我们。”
这忙活半天,先前洗的澡注定白洗了。
“是!”两人应道,随后如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了黑暗里。
等到岭山和岐山走后,沈昭这才扶住顾婆子,一家人回了院子,随后他将院门关紧。
“你先和奶奶在屋檐下坐一会儿,我去烧水。”
家里的柴火那些,派岭山修缮房屋的时候就已经齐备,一切都很方便,只是需要他亲自动手而已。
瞧见他提着吊桶在井边打水,来来回回的出入灶房,顾乔眸光微闪,握着顾婆子的手紧了紧,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奶奶,你……为什么会去祭拜四姑祖呢?”她终是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顾婆子偏头对上她的目光,有些闪避,随后僵硬地动了动唇,最终回道:“以往都是在院子里烧纸,顺便就把你四姑祖的那一份烧了,今年去了坟边,院子里就不再烧了,我想着你四姑祖无儿无女,没个人惦记,所以就去祭拜一下她。”
这话听上去似乎并无破绽,但
“奶奶,我听见你烧纸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了。”顾乔戳破道。
顾婆子身体一僵,手也顿时从顾乔的手里挣脱出来,“你,你都听见了?”
“所以奶奶,你知道些什么?你和四姑祖又是什么关系?你也有秘密瞒着我对不对?”
“我……”顾婆子眼神闪烁,有些害怕。
顾乔朝她伸手,她却下意识地往后缩去。
这令顾乔陡然意识到,顾婆子这是在害怕她?
“奶奶?你为什么怕我?”
“乔儿,我把火点好了,你去守着灶火。”沈昭的声音突然出现。
顾乔有些不解,沈昭却已经走上前来,将她拉了起来,“听话,快去。”
触及沈昭的眼神,顾乔顿时明白过来,沈昭是想让她避开,他来负责和奶奶谈话。
想到沈昭那洞察人心的本领,她终是听话进了灶房。
沈昭于是在顾婆子身边落座,顾婆子也陡然轻松了些许。
但谁知道沈昭接下来却讲道:“奶奶,她虽然不是原来的巧儿,但她也同你生活了十年,她不会伤害你的,你不用害怕。”
顾婆子身体一僵,顿时仰头看向沈昭,满脸震惊。
沈昭对上她惊诧的眸光,回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过我想你比我更早知道,对不对?”
“你、你在说什么……”
“奶奶,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对不对?”沈昭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又继续讲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我不知道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可是你看,巧儿她那么孝顺,处处都想着你,想着娘,我俩成婚她也不愿意搬到别院,就想陪着你们、承欢膝下,你就是她的奶奶啊。”
最后一句话,让顾婆子心中一震。
顾婆子的眼里顿时涌起了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去。
“我……我以为可以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她哽咽着讲道。
而灶房里,顾乔拎着火钳,背靠着灶房墙壁,静静地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她奶奶……原来早就知道她不是原来的顾巧儿了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秘密,她奶奶准备瞒一辈子?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顾婆子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一段尘封的记忆也随之徐徐展开。
“老顾家近几代人都是一脉单传,你知道的吧?”
“嗯。”沈昭点头。
“当年我嫁给老头子后,我俩却一直没有子嗣,老顾对我很好,但公婆却……毕竟我不能为他们顾家开枝散叶、延续血脉,所以他们便准备让老顾纳一房小妾。村里虽然很少有人家纳妾,但并非没有先例,何况顾家是富户,条件也还允许。我本来都点头了,但老顾不愿,便一直拖着。”
想起当年的事情,想到丈夫的情深义重,顾婆子心里仍旧热热的。
她抬手抹了一把泪,继续讲道:“后来我俩寻医问药、求神拜佛,几乎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却毫无起色。然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四姑奶奶有秘方、会卜卦,我俩便死马当活马医的去了……”
在顾婆子的叙述中,偷听的顾乔很快捋清了来龙去脉。
四姑祖当年告诉顾婆子,她和顾盛之间注定没有孩子,顾家也注定绝户,这些命定的轨迹,不可更改。
顾婆子和顾盛见她竟能窥见天机,心灰意冷的同时也寄希望于她,便向她寻求破解之法。
于是四姑祖给了顾盛两截桃树枝,让他雕刻成手串,夫妻俩共同佩戴上百日,便能有孕,但日后或许会出现一些变数,也是他们必须要去承担的,若他们愿意承担这一切变数,这桃木便能归他们所有。
顾婆子和顾盛求子心切,哪里顾得了这些条件,当即答应。
果然,三个月后,顾婆子便有了身孕,随后生下了顾熹。
顾熹的出生也让顾婆子的公婆不再插手他们夫妻的事情,毕竟顾家一脉单传已久,他们已经接受了只有一个孙子的事实。
时光飞逝,一眨眼顾家独子顾熹就到了六岁。
只是不曾想这年冬天,顾熹不慎掉落到了水田里。
田水冰寒浸骨,小小的孩子怎么能够承受住这寒气?发了两天高热后,孩子已然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这期间什么方法都试遍了,愣是药石无效。
慌乱间,顾婆子又想起了村口那神神秘秘的四姑祖,于是又带上米面和香烛去求人。
四姑祖告诉她,这就是当年她说的变数,如今变数来了,他们只能接受。
至于是什么变数,四姑祖也不说,只让她将桃木手串戴在孩子腕上,孩子便能平安无事。
顾婆子虽然心中忐忑,但一心想要救儿子,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立即与顾盛商量,于是顾盛将他手上的桃木手串给了顾熹。
一日后,顾熹果然幽幽醒转,逐渐恢复健康。
顾婆子心中欢喜的同时却不免隐忧,总会想着四姑祖口中的变数。
渐渐的,她就发现儿子行为诡异、性情更是判若两人。
当娘的怎么会认不清自己的儿子?她心里腾起了一个大胆的、恐怖的猜测,就是这个“顾熹”并非她的儿子!
那段时间,她害怕着、恐慌着,最后生了一场大病。
众人只当她是照顾顾熹太累病倒了,事实上只有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当顾熹尽孝床前、且读书一鸣惊人的时候,看到公婆和丈夫眼里升腾而起的希冀,她便一个劲的开始催眠自己。
或许只是自己被四姑祖吓着了,又或许四姑祖说的变数就是指性情大变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才稍微定了定。
顾熹的容貌没变,而认定了他还是自己的儿子后,顾婆子自然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随着时日增加,母子重新找到了相处之道,她也因为情感的增厚而自动的忽略了一些细节。
譬如,顾熹骨子里的自私。
后来,顾熹娶了梅氏,又考上了举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直到天下大乱,顾盛死亡,顾熹失踪。
而唯一令她感到慰藉的是,或许是上天垂怜,竟然让梅氏怀了孕。
再到后来顾巧儿出生,伤痛因为小生命的出现而被逐渐抚平,却不想到了顾乔十一岁的那一年,屋子漏雨,她着凉受了风寒,竟然与她爹一样,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顾婆子的心再一次慌起来。
不单单是害怕孩子就此丢了性命,顾家绝后,她更有着另外一层隐秘的担心,那是一种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恐慌和畏惧。
当时家里困难,整个村子也才刚刚从赵王军队的魔爪里逃脱出来,大家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寻医问药。
这个时候,她们唯一能够请到的就只有村里的四姑祖。
但是即便在这种时候,顾婆子也没有去找四姑祖,她自己都不说清楚自己在坚持什么。
可该来的躲不掉。
后来不过月余,顾巧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突然崩溃大哭,然后再次发烧、昏迷不醒。
顾婆子听着孩子不断地喊着她,心中不忍,最终重新找了四姑祖来。
四姑祖在家里忙活了大半天,最后给出的办法仍是让她把桃木手串戴在孩子的手腕上。
“那日,熹儿在牢房里说他不是我的儿子,还提到了巧儿,虽然他的话被你打断,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说巧儿也不是我的孙女。这么些年,我一直自欺欺人,对他和巧儿的异样都佯装看不见,也不曾刨根问底,我不过是不想面对这个事实罢了。我老顾家本来就是绝户的命,是我非要违背上天的安排,所以这样的结局,也本该由我们来承担……”顾婆子痛苦的讲道。
顾乔在灶房后听着这番话,整个人呆愣愣的。
她就说她奶奶怎么一点儿都没怀疑她,听到她那些新奇想法的时候,也不会追问她的方法从何处来,原来……她早就有所怀疑,却不敢深究?
不,她知道归知道,但是她一直处于麻痹自己的状态。
想不到自己与顾睿的魂穿,竟然还与四姑祖有关?
但是四姑祖已经被洪水冲走多年,这件事神秘又玄乎,她又该去问谁呢?
“百变,你知道村口的那个四姑祖吗?”顾乔突然想到了桃木手串。
“主人,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百变回道。
“什么意思?所以我和顾熹的穿越并非巧合,而且与四姑祖有关?”顾乔追问。
“主人,我不能回答。”
又是不能回答,说明它其实是知道的。
而屋外,沈昭和顾婆子的讲话还在继续。
不管心中有多少疑点,顾乔还是觉得现实生活中的人更重要,她立即走了出去。
“奶奶。”站在灶房门口,她看着坐在屋檐下的顾婆子,抿了抿唇,仍旧走上前去。
顾婆子对她的害怕,大抵来源于确定了她并非自己孙女,由此认为她是什么孤魂野鬼,所以那害怕是对未知事物和鬼神传说的畏惧。
就好像两个十分亲密的人,突然得知对方非人类的感觉一般。
但此刻有沈昭陪着她,顾乔又还是往昔对她敬爱的模样,她心里的防线瞬间完全放下。
“奶奶,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占据了你孙女的身体。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但是我接受了她的记忆,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将你当作我的亲奶奶。”顾乔郑重的讲道,“我虽然不是巧儿,但我依旧是你的孙女。”
顾婆子想到她跟着自己那么久,什么秉性她最清楚,当下起身抱住了她,顿时痛哭流涕。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顾乔不住道歉。
她终究是占据了原主顾巧儿的身体,偷走了顾婆子对原主的爱。
“是奶奶糊涂,是奶奶糊涂啊!”顾婆子也迭声道歉。
是她当初非要违抗天命,才有了今日的一切,虽然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存在,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见顾乔如此孝顺,她又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只是曾经是稀里糊涂、自欺欺人的与孙女相处,如今却是清醒地接受了这一切。
“是奶奶的错……”
“亲人”之间迟来的坦诚,或许会带来知晓真相的那一刻的阵痛,但坦诚过后她们的感情纽带也会更加牢固。
这一夜,顾乔和顾婆子一起睡在老房子的床上,两人好似回到了清贫穷困的当年。
这一夜,顾乔给顾婆子说起了她在那个世界上的奶奶,说起了她经历的桃木手串等一系列怪异的事情。
但她没有谈及顾睿。
她们都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无疑,无论是她还是顾婆子,对顾睿的感情都是复杂的。
对于顾乔而言,顾睿不仅是大熙朝这具身体的父亲,更是她这抹灵魂的父亲而对于顾婆子而言,她从小将顾睿拉扯大,看着他从一个黄毛小孩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她的的确确在他身上贯注了一个母亲所有的爱,可最后顾睿辜负了这份爱。
就是不知道顾睿这样的人是否会有亡魂,在地底下是否会惭愧反省?
这一夜,别样漫长。
而光明终会到来,终会驱散一切的阴霾。
翌日清晨,族老邀请顾婆子他们去他家做客,与此同时,梅执勇那边也来邀请他们去梅家村赴宴。
“奶奶,表妹和昭哥呢?”梅执勇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不免疑惑。
“他们俩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顾婆子回道。
事实上她是知道的,因为早上沈昭他们出门的时候特意给她说了,他俩去了桃源秘境,让她帮忙打掩护。
梅执勇也听说了,那两人回到顾家村之后,就田间地头到处乱逛,只当两人又去哪儿散心了。
“那奶奶,等他们回来,你们一起去我家那边吃饭!”
“梅家小子,我先来请人的,你怎么能跟我抢人呢?”族老立即讲道。
顾婆子见状,索性把两家都给拒绝了,“他二伯,还有执勇,你们都回去吧,那两个孩子贪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就在家里吃就是了。”
族老也不好勉强,这才离开了。
等人走后,顾婆子又对梅执勇讲道:“咱们在十里庄天天都搁一块儿吃饭的,今天就算了,我许久没回顾家村了,就想安安静静的待着,也不想去哪儿。”
“行,奶奶我知道了。”说完梅执勇将提来的竹篮放到了灶房里,“姑姑特意给您带了菜式,她就知道您不肯过去。”
顾婆子不免笑了,“她啊,让她轻松自在的玩,别挂念我。”
一想到梅氏,顾婆子这心里就暖暖的。
要说顾睿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就是娶了梅氏过门,让自己多了一个比亲女儿还亲的女儿!
梅执勇也跟着笑了,然后忍不住探头往井里看去。
“哎,你做甚,小心些,别掉下去了!”顾婆子连忙喊道。
哪怕梅执勇现如今已经成了大熙朝商界的传奇人物,可在顾婆子的眼里,大概还是个孩子。
梅执勇立即讲道:“我看看当初和表妹放的七星鱼还在不在。”
“在,巧儿前天一来就先去瞅了,那鱼长大了许多。主要是这院子里有土,你叔祖母种着菜,要挑水浇地,这水是活的,鱼自然活着。要不是有这块地,鱼兴许早就死了,这井啊,也不能用了。”顾婆子不禁感慨。
“还真的活着,哎,钻石缝里去了!”梅执勇立即讲道。
“你呀,日头毒着呢,小心晒昏了栽下去,快别看了,何况这鱼有什么好看的?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听你爹娘的,赶紧去相看,娶个媳妇儿回家才是正经事。”顾婆子不免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