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另一个女子问道,一道寒光切断空气,落上我的肩头,剑现而人无影踪,此时若有人站在远处,想必除了我什么也看不到,即使有心相助也不会猜到我此时需要帮助,因为哪个人会平白无故地跟自己过不去?而只有身陷险境的我才能感觉到那从寒光中散发出来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怎么,我这个俎上鱼肉又有哪里不对劲了?”因女子的话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攥紧的心,在瞥见那金色结界后,被近在咫尺的死亡的气息所释然。
死亡,是黑不见底的深渊,无悲无喜无爱无恨,容纳一切毁灭一切,如天空般寂静安详,如大地般沉稳厚重,我,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目光如之前一样坦荡从容,我就这样直视着对面的虚空,没有任何闪躲和掩饰,只有刻意观察的人才会发现,这份坦荡从容之中,多了一种看破生死的空洞。
“这附近有个死亡之窟……”似是犹疑了一下,对面的虚空中飘来领头女子的声音,而此时因做贼心虚而感觉异常敏锐的我却捕捉到了这声音中的微小变化——比刚才轻了些,看来,她还是被我的表现给迷惑到了。
这个发现给了我底气,灵光一现,我自嘲一笑,故意接着她的话毫不避讳地调侃道:“对,我不想被你们杀死,而是想被死亡之窟的结界杀死,所以才带你们过来,而之所以故意走在你们前头呢,就是为了让你们看一场惨烈而精彩的自尽场面,给你们解个闷儿。”
移花接木,以退为进,我真是太厉害啦!想着,我一脸陶醉地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对面默然不语,恢复寂静的空气让我产生了一种她们已经离开的错觉,但我知道,她们不会离开,因为从她们的眼神里,我看见了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也不知道兔熊对她们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竟让她们深恶痛绝到如此,莫非是兔熊不仅抢了她们的早饭、午饭和晚饭,还偷了她们用来做饭的存粮?(眼里只有吃的女主)
“还继续走吗,还有三步了。”我转过身,不再理会她们的犹豫不决,迈开步子便向结界走去,肩膀突然被谁一扳,因为急于复仇,我走得过于急促,被这股力量一掣肘,毫无防备的我一个后仰差点摔倒。
“又怎么了?”我不耐烦地转身道,故意将每个字都拉得老长,将这种情绪酣畅淋漓地表现出来,让她们信以为真。
见无人回应,我继续推波助澜:“看我自杀你们都不愿意啊,那你们想怎么样?”
一道红光切开空气,从对面现出身影,领头女子桃眼微眯,似在考量着什么,最终柳眉一展,似下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道:“姐妹们,你们继续隐身,有我在她身边,想必她会有所顾忌,不敢耍什么花样。”
你们……继续……
这言外之意,莫不就是她不再隐身了?心中暗笑,她以为只要她现了身便可以威慑到我,却没想到,这反倒正好成全了我。
本来我想在闯入结界的一瞬间,凭感觉抓住领头女子的手,在其毫无防备之下,将她强行拉入结界,但在她隐匿身影的情况下,因为看不见她的确切方位,计划成功的几率只有八成,而若她现了形,则成了一个活靶子,想抓到她不费吹灰之力。
连老天都在帮我,看来今日你是必死无疑了。
嘴角不懂声色地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没有征询她的意见,我转过身继续走。
目光扫过与那金色的结界之间短短的三步距离,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波三折,心中不禁感叹人生的变化无常。
走到结界跟前,金色的光芒触手可及,我感受到一股强大到可以劈山阔海的威压,心中窃喜,想必这结界的威力,与传说中的不相上下:
定是可以,杀死这个神仙的!
前进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即将踏进结界而有所停滞,而我却猛然一个转身,快若闪电地伸出双手,准确地叩住女子的手腕,旋即在女子惊愕的目光中,向后一跃,带女子一起跌入结界……
整个过程,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而已,我毫不犹豫,仙女亦来不及反应。
掌心一空,手指毫无阻碍地向里一攥,由于叩住女子手腕的时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坚硬的指甲刺进肉里,一阵钝痛。
难道她挣脱了我的束缚?
我大惊,心跳骤然加速,不甘如爆发的洪流袭卷了五脏六腑——不,她要和我一起死!目光射向女子所在,女子纤瘦的身影同脸上的惊愕一起,在炽烈如刀剑般的金光中,化作一粒粒细碎的尘埃,随风飘散。
几粒肉色的尘埃,被我向后一跃之下带起的劲风涤荡而起,从松动的掌心摇曳而上,穿过指间狭窄的缝隙,与无处不在的空气融为一体。
她被我杀死了……
轻抿双唇,心里像被谁掏空了一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眨眼之间,于我而言,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发觉女子手腕消失在掌心时的不甘,看见女子在金光中灰飞烟灭时的兴奋,目睹一个活人湮灭成一片尘埃时的怅然……
人真是一个复杂的动物,可以在一个眨眼间产生数种情绪,恐怕这其中的一波三折,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解答吧。
女子如花似玉的脸被金光碾碎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掠上脑海,没有得偿所愿的欢喜,?只有猝不及防的怅然若失——她只是威胁我,而我却杀了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但转念一想,既是同归于尽,一命陪一命,她也不亏。
本以为,在杀伤力深不可测的结界之下,必是销魂蚀骨、痛苦至极的,没想到……
完好无损的手映入眼帘,如一个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我愣在当地,迟迟说不出话来。
我竟然,没有死!
兔熊说过,数千年来,凡是触碰过死亡之窟结界的,皆死于非命,无论是神、魔、妖、还是人。那这仍保留着我的意识的,是魂魄还是我自己的肉身?
正在我难以置信、大惑不解之时,一个声音鬼魅般从身后飘来,悠远深沉,带着成年女子的磁性,仿佛穿过了万年时光,从遥远的异时空传来。
“姐姐,你的孩子居然还活着……”
姐姐……孩子……活着……
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女子的话,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女子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亦或这声音只是我出现的一个幻觉。
“冰与火本势不两立,这可真是一个奇迹。”女子的声音继续传来,为了弄清楚此时的状况,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缓缓转过头。
然而,脖子刚打破了僵直的状态,沿着预设的轨迹蝉翼般轻颤了一下,女子的声音便出其不意地放大在耳畔,如玉瓶乍裂、刀枪突鸣,吓得我一个激灵身子便麻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