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再渡安静了下来。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刚刚走进屋子的女子,只见女子不卑不亢的来到钮祜禄氏的面前,缓缓弯腰施礼道:“妾身向大福晋请安,大福晋吉祥。”
钮祜禄氏俯身看着面前那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刚想训斥一番,谁知,那女子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她向身后的侍女吩附道:“紫藤,去为玉福晋上药。”
名叫紫藤的侍女轻声应了应,随际,她转过身,从跟在身后的小丫头手中的铜盆里,取出浸泡在温水中的帕子,来到了大玉儿的面前,谦卑的说道:“玉福晋请坐——”
大玉儿怔了怔,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包括她的滴血至亲,人人盼她死,个个想她亡。可是,就在她以一敌众之时,居然会有人向她伸出缓手,而且,这个人,还只是这府中微不足道的一位侍寝格格,大玉儿知道她的名字——燕无双。
这燕格格是皇太极众多侍妾中的一名,平时不争不抢,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紫薇阁里偏安一隅。大玉儿从未想过,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居然会在她最狼狈,最落魄之时,给了她意料之外的援助。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大福晋从来都是眦睚必报,燕无双此时为大玉儿求情,无疑于是在跟钮祜禄氏作对。这燕格格在皇太极的面前并不得宠,钮祜禄若想找个理由了结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可是,她居然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多管闲事,为什么?又图什么?
大玉儿跟燕无双平时并无任何的往来,更谈不上半分交情,那么,她凭什么就会不顾一切的帮助自己呢?大玉儿看着她,紧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燕无双在大玉儿疑惑的眼神中盈盈一笑,她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大玉儿的面前,从紫藤的手中接过拎干的帕子,轻柔的在大玉儿的额头上为她擦试着早已凝固的血迹。
盆里的清水,渐渐被粘血的帕子染成了暗红色,待到伤口的周围终于清洗干净时,燕无双从托盘里取出药膏,一点一点的涂在了大玉儿的伤口之上。
大玉儿抬眼看她,只见她的脸上平静无波,她的眼神专致而清澈,她的双手温柔而灵巧。她的身上,散发出阵阵茉莉花的香味,让她就像一个洁白无瑕的茉莉仙子。
“谢谢你——”大玉儿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
燕无双垂眸一笑,她眼中蕴藏的风情,随着她如扇贝般的纤纤睫羽尽情释放。这笑容,就如同刮过梅梢的第一缕春风,让千树万树的春花重新换上颜色。
燕无双一边将纱带一圈一圈的缠在了大玉儿的额头上,一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好了!血止住了,伤口也已经包扎过了,你只需按时换药,用不了几日,就可以痊愈了。”
燕无双说完,又在盘中净了手,才重新折回钮祜禄氏的面前,一脸平和的说道:“贝勒爷受伤,大福晋跟咱们府里的每个人一样,恨不得代替贝勒爷去痛,去流血,去承受所有的灾难。”
燕无双说完,抬眼看了看钮祜禄氏的一双美目,又继续说道:“妾身知道,大福晋一定是因为担心贝勒爷,才会方寸大乱的将一切错误扣在玉福晋的头上。同样的理,玉福晋误伤贝勒爷,心里已经内疚得无以复加了,所以,才会口不释言的顶撞大福晋。可是,请大家仔细想一想,贝勒爷之所以昏迷不醒,不是因为受伤,而是中毒。我想,你们跟我一样,都很清楚的明白,涂在发簪上的巨毒,绝非玉福晋所为。没有人会蠢到在自己的饰物中下毒,就算玉福晋真想对贝勒爷不利,她可以有一千一万个法子,也同样会有一千一万个机会。可她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笨拙到了极点的方法,原因只有一个,凶手另有其人。”
燕无双用目光扫视众人,用跟大玉儿一样的口气说道:“玉福晋说得很对,府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也同样有动机,比如你——”
燕无双突然抬手指向了海兰珠,继续道:“贝勒爷中毒不醒,大家都吓得六神无主,可是,你却从容镇定,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用嘴唇去吸出贝勒爷所中之毒。兰姑娘,世人皆惜命,你不是圣人,你跟咱们一样,很平凡也很庸俗,那么,你也一定懂得生命的脆弱与珍贵。请问,为了救贝勒爷,你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为了什么?”
海兰珠一脸惶恐的跪了下去,不安的说道:“燕格格……”
“兰姑娘先听我把话说完——”燕无双向她罢了罢手,阻止道:“你刚刚所言,我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你可以掩耳盗铃,我们却没必要因为你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被你耍得团团转。你的那套说词看似天衣无缝,毫无错处,为了弥补妹妹所犯之错,姐姐舍命于不顾,只为替妹妹收拾残局,哈,瞧瞧,多么伟大,多么的可敬可佩。”
海兰珠暗暗咬牙,这燕无双,自己可从未得罪过她呀!为什么她就偏偏跟自己过不去呢??
燕无双看着眼藏恨意的海兰珠,继续说道:“其实,事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兰姑娘的动机跟意图就非常的清晰可见了,兰姑娘送簪子跟玉福晋,说好听点,是姐姐在疼惜妹妹,说难听一点,是你间接的将凶器送到玉福晋的面前。你知道,贝勒爷跟玉福晋之间误会重重,你更清楚玉福晋的品性,她天真率直,而又容不得自己受一点委屈,如果跟贝勒爷发生挣执,那么,对于手无寸铁的她而言,头上的发簪,便是唯一的护身符。兰姑娘冰雪聪明,慧质兰心,才会想出这种毫无破绽的法子。你借玉福晋的手划伤贝勒爷,然后,你在借机为他吸毒,以求博得贝勒爷的另眼相看,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兰姑娘,我说对了吗?”
她看着垂首一侧的海兰珠,又道:“所以,这整件事情背后的策划者,也可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