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怎的了?”庾胜自是不知实情,瞧见英雄无端摔倒赶紧就上前去扶。
忙着扶将起亲手杀死自个大哥的真凶,庾胜却不能不为方才的怪异起了疑心。瞧出庄禹此刻眸光刻意避开他,必定心下有鬼。
“哦!那夜我与迟兄本想进山寻我那大哥,不想人没寻到却巧遇英雄昏睡在此,遂我二人就将英雄背回坝沿村迟兄家中。”
越说他心下就越觉着无地自容,愧对眼前的恩人。庄禹抬眸却双眸噙满泪水。他想说明一切,可心虚的总是启不了口。
庾胜并非蠢钝至极之人,这会庄禹的不同寻常他猜也猜出大体。眸光一拧,他面上登时肃然。“英雄,我那大哥与他结义兄弟入深林行猎,你可遇着过他二人?”
“我…”庄禹愧疚不堪,又次后退几步。
分明隐藏什么?庾胜趁势追问。“英雄定然见过我大哥了吧?他与他结义兄弟可说去了哪里?”
这般一问,庄禹心绪全乱,蓦然回首,便瞧去不远那处依然素雪覆盖的地方。
庾胜一个惊颤,他也预感什么了。无需再问,他阔步就前去。愣神一会,兀地俯身急速双手拨开素雪。
庄禹不知怎的想阻截他去查出他的罪恶,但双脚却无法动弹,一步也不能挪移。
隆起的土堆清晰可辨,鱼叉划去,那土堆一会便被划开。粗衣显露,庾胜丢下鱼叉,双手使力推开泥土。
目瞪口呆,二位死去的猎夫在这般寒季并未腐坏,面容仍可辨识,年长的那位体骸猎夫便是庾胜的亲大哥。他抱起大哥的体骸泪如泉涌,哭喊天地。“哥哥,你怎的如此惨死呀!老天呀!…”
又过了些时辰,庾胜才从他体骸大哥的身上瞧出被利器刺死时留下的痕迹,不错正是鱼叉所为!
傻子也能猜出其间款曲,这鱼叉乃是身后那位龙山逃难来的英雄的,也便是说杀死自个亲大哥的就是身后被他与迟兄救回的英雄。
执起鱼叉,目光如利剑,恨恨地盯着庄禹。“为何?为何?你为何要对他二人下手?”
情知瞒不住,庄禹仍旧泪如泉涌。“庾兄弟,我…我无心的…”
就待这一句话,他方才心下还有半分疑虑,兴许二位猎夫的死并非这位英雄所为。
“拿命来…”未多言,庾胜目露凶光,举起鱼叉奋力刺杀而来。
庄禹这刻才醒悟,立时抽出软剑迎战。二人你来我往,不消三五回合,庾胜便摔倒在地。
恨!无尽的恨令庾胜不甘心放过庄禹。自个为何救活了仇人,如今不亲手宰了他怎的有脸日后魂归地府向亲大哥解释呀?
双手撑地,他再度爬起,紧握鱼叉,庾胜欲以其人之道还之以其身。“恶贼,受死!”
本有愧心,一时大意,庾胜这一刺庄禹险些就丢了性命。那鱼叉穿过庄禹的肩头,好在是迟虎旧粗布棉衣被刺破,庄禹乘间一闪身,习武之人的惯性令他混乱之际软剑便回刺去。不偏不倚,那软剑划过庾胜的喉结,当即,鲜血喷涌而出。
丢了鱼叉,庾胜双手欲图捂住喉结之处,防备血水汩汩喷流。
“哎呀!”大吼一声,丢下软剑,双脚蹴踏,庄禹恨不能方才软剑刺入的便是自个的喉结。上前两步,亦伸手去捂住庾胜的喉结之处。
他眸光无力,但仇恨之凶恶还留有一丝冰冷瞪向庄禹,他举起一只手推开庄禹的好意。
双膝兀地跪地,庾胜厥倒,张大嘴巴惟有倒气。
厥倒的除了庾胜,这刻庄禹也天旋地转真真厥了过去。
耳际传来几声飞鸟的鸣叫之声,他才睁开双眸,丽阳高照,青天舒云,恍若隔世!
一切该只是梦境吧?必定不是真的!眸光直直盯着青天和舒云,他又次闭上双目。心下默默念叨:老天开眼,待会我再睁眼身旁便无素雪了。
须臾,他睁开双眼,眸光缓缓侧望。“啊!”他大叫。
一骨碌爬起身,目光规避只瞧去远处,这般寒气逼人可他分明觉着后背虚汗浸湿了他的中衣,乃至棉衣。
梦,还是梦,皆虚幻不真实,他没杀他,待会再次闭目睁开之时地下定然没有庾胜的尸骸。
口中念念有词,但求上苍保佑,让方才的一切重归梦境也就罢了。
双手合十,万望各路神仙保佑。
全身觳觫,嘴角抖颤,耳际只有风声穿过,别无他响。
约莫半刻时辰,他才缓缓睁开双目,希冀天地之庇佑,神灵之扭转,时日可倒流,他绝不会再无辜害死那两猎夫了,更何况庾胜兄弟呢?
老天会开眼吗?他徐徐放下双臂,侧首,眸光垂垂下瞰,变了,一切都逆转了?
哈哈大笑,状若疯癫,摇头晃脑,左舞右摆,又半刻时辰,眸光侧望,他定睛细细观去,素雪上染了殷红,企盼的神灵并未保佑他,庾胜挺挺地躺在地上,毫无声息,死灭有一会了。“啊!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老天愚人,凡夫庄禹不信!…”一路跨迈,跌入素雪之中。双手皆握一团素雪,左右朝嘴里塞。
不知过了许久,庄禹才回还几分神志,然目光呆滞,犹如行尸。拖着庾胜的体骸,双手刨土,三具骈尸掩埋,覆上衰草枯枝掩蔽,连同血污清扫,一道埋入地下。
大错已铸成,再无挽回之可能。他唯有双膝跪地,一连磕了一百多个响头。算作赎罪吗?亦或祈求三位猎夫九泉之下谅解他的无心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