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芷笑道:“罗大哥,小妹心下一直好奇得很,到底这无为宫的老宫主、少宫主,都是些甚么人哪?”罗琨正色道:“贤妹,愚兄对你二人本应事无不言,但老宫主的身分向来是本教不宣之秘,连教内兄弟当中见过老宫主真面目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恕愚兄实在不能明言。本教的新任宫主姓冼,乃是老宫主收养的义女。”
顾青芷“啊”了声道:“名扬天下的无为宫主,竟然是名女子?”罗琨道:“若非如此,她又怎会提拔这些少女为十二妙使?这几个女娃儿近年来在无为宫生杀予夺,可风光得很哪。”
骆玉书沉吟道:“但小弟同那沉霜使和染霞使在张府交过手,此二女武功邪门,确有过人之处,倒也不是无能之辈。”罗琨问道:“贤弟同她们动手,未知胜负如何?”骆玉书道:“我二人跟她们缠斗了近百招,未分胜败,后来武昌卫官兵找上门来,她们方始退去。”
罗琨点头道:“愚兄武功虽是平平,眼光倒还不错。骆老前辈拳掌功夫冠绝天下,适才贤弟从石后跃出解我脱厄这招化掌为剑,五步之内便可以剑尖内力伤人;贤妹进趋若神,轻功高明那是不消说了,更兼一手暗器功夫又狠又准,愚兄适才距离三使只在咫尺,竟没一颗铁莲子招呼在我身上,若无十年寒暑苦功,又怎能将这手‘漫天花雨’练到如此地步?你二人实是年轻一辈中难得的高手,那十二妙使武功虽高,却还不及你们两位。”
骆玉书道:“大哥所言甚是。小弟同她们交手之时,觉其剑法虽然精妙,毕竟功力尚浅,若是跟其中任一人单打独斗,小弟当能在二十招内取胜,只是这二人联手,便似相互间将对方招数中的破绽尽数补上一般,攻守进退天衣无缝,实令人叹为观止。”罗琨道:“照贤弟看来,她们所使的是否颇似武当两仪剑法?”骆玉书道:“小弟对两仪剑法也略晓一二,虽有几分相象,却不尽然。”
罗琨赞道:“贤弟果然眼光独到,十二妙使学的这套剑法叫做玉蟾剑法,是宋朝全真南宗海琼祖师白玉蟾真人所创。世人多赞白真人书画诗赋无一不精,却不知他老人家亦是位剑术精绝之高手。这套剑法中蕴含阴阳变化之至理,一人使来固是平平无奇,但只要二人分使,便应一元生两仪之数,其中的配合妙至颠毫,威力之强,何止倍增。”
骆玉书闻言沉吟半晌,叹道:“江湖上多人联手对敌的功夫本属不少,武当七星北斗阵、少林十铜人、丐帮打狗大阵,都是高明至极的武学;但这玉蟾剑法仅靠两人便能发挥如斯妙用,海琼真人实可谓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罗琨道:“非只如此,这玉蟾剑法更有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卦之变化,四人同使,便臻当世绝顶高手之境;人同使,足可无敌于天下。玉蟾剑阵中每人手中所使的剑招并无不同,只是脚下所踩的方位各有章法,不得有毫厘差错。这套剑法本身并不难学,难就难在相互配合之时的步法繁复绝伦,四象之位分太阴、少阳、少阴、太阳,卦之数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衍变出无穷先天变化。当年老宫主得到这本剑谱,费尽心机挑选了十二名年纪相仿、天资聪慧的垂髫女童,九岁起便开始练剑,时至今日也不过将将学会了两仪步法。老宫主前几年逝世之时曾说,十二妙使再练二十年,当中天分极高者或能学成四象剑阵,但那卦剑阵玄奥无方,有如浩瀚星辰,要集聚名绝顶聪明之人一齐练成,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骆玉书直听得如痴如醉,缓缓道:“家祖常言武学之道无止无尽,小弟今日听了大哥这一番话,才知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见识短浅得紧。”罗琨笑道:“贤弟何必妄自菲薄?我不过是曾听老宫主提过玉蟾剑法的玄妙之处,自己于这套剑法根本一窍不通。这十二妙使若是单打独斗,连愚兄都有把握胜过她们,又怎会是贤弟贤妹的对手?”
这时天上打了个闷雷,远处一片乌云滚了过来。罗琨笑道:“我们在这儿说了大半日话,天色已经不早,眼见就要下雨,不如到前面寻个去处祭一祭五脏庙,顺道喝上两杯。”骆玉书道:“往前不远便是随州,我们且到那儿歇脚。”二人点头赞成。骆玉书道:“可惜只得两匹坐骑,大哥伤腿不便,本该独乘一马,小弟走路也是无妨,却怕十二妙使追赶上来,只好委屈大哥同我再挤一挤了。”说完先扶罗琨上鞍,仍与他同骑一马而行。
罗琨在江湖上跌爬滚打多年,深知人心险恶,虽说已和骆玉书结为兄弟,然而两人一官一贼,身分相去不啻天渊,心下仍难免不无顾虑;此刻见他主动提出同乘一马,自己在身后只须一抬手便能伤其性命,对方却是坦坦荡荡、毫无戒备,方知这位义弟对己确是一片款诚,不禁心中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