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将至,各种形式的老乡会纷至沓来。这一届新瓜蛋子各自找到组织,中文系开始分裂成不同的小团体,就像是长大的孩子结婚后开始归属于小家,大家庭虽然存在,可是大多数时候只是流于形式,不再有人问津。
王沐晨现在对什么都是去了兴趣,浑浑噩噩的他并不着急去寻找组织,整个中文系只有他孤零零地游离于小团体之外。
这一段时间,杨果忙于筹备他们东北的聚会,几乎忙得不见踪影。班内的学生都有点不适应,不止一次地问他,“你的影子去哪了?”
王沐晨当然也有感觉,只是他不方便说出口。
就在三天前,王沐晨打电话催杨果提前买火车票,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杨果的异样,他不方便询问,便挂断了。
他的影子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不知道该伤悲还是高兴,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和杨果的故事已经成为传说。
……
这一学期的考试结束的较早,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系里的同学都不愿早早回家,三五成群商量着去哪里。王沐晨没有心情参与这些,原因有二,一,没有心情,其二,没有钱。
现在他过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拮据,从牙缝里省来的钱买的手机简直像是一个无底洞,没有怎么使用,话费倒是扔进去不少。这一笔开销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这一切都要在他的300元的生活费中找一个位置。
对面,陈皮和钟大诚饶有兴致地商量着自己的旅行计划。
他准备在这晃荡两天,调整调整心情后再回家。
电话响起,童欣冉打来的。
“在干嘛?”她问。
“躺着”他长出一口气。
“下来走走吧”童欣冉笑着说,“我在你们楼下。”
王沐晨躺着不动,“你觉得这样调戏一个遍体鳞伤的老人,合适吗?”
“哈哈……”话筒里响起她的笑声。
“就那么好笑吗?”他面无表情地说。
“好笑,我说好笑就是好笑!”童欣冉撒娇说。
“没事就挂了”,王沐晨皱着眉,“听见女生说话就头疼”。
“下来吧,没骗你!”童欣冉一本正经地说。
王沐晨挂断电话,趴在楼道窗户上往下望,楼下,童欣冉扛着双肩包正朝他挥手。
他跑到楼下,童欣冉也向他跑来,二个人在距离两米处停下,两个人尴尬地看着彼此。
王沐晨伸出手,童欣冉展开双臂,王沐晨展开双臂,童欣冉又伸出手。
“哈哈,算了算了,没有一点默契”,童欣冉双手拉着背包带说。
“你陪我去个地方”,童欣冉看着他,郑重地说,“你赶紧上去拿东西,还有一班火车”。
“去哪?”王沐晨站着不动。
童欣冉向楼梯口推着他,“你赶紧,我还能害你?”
王沐晨跑上楼,将背包打开,绕着宿舍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可以拿的东西。
“晨哥,这么早回家?”陈皮趴在床上问。
“跟高中同学出去转转”王沐晨站在门口回答。
“哎,没办法,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这么快就续上了”,钟大诚酸溜溜地说,“你瞧瞧咱俩,青黄不接!”
“得了吧,你的‘青’在哪呢?”陈皮挖苦他。
“哎——”钟大诚躺在床上唱着,“青,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
“现在说吧,准备把我卖到哪?”王沐晨问。
“郑州”童欣冉说。
“不去,不去”王沐晨听见郑州两个字,扭头便撤。
“不去也得去,票都给你买好了”童欣冉掏出车票晃了晃。
“那也不去!”王沐晨态度坚决。
“人家郑州怎么你了?”童欣冉绕到他前面问。
“爱一个人,恨一座城!”王沐晨说。
“我知道,正因为这样,你才应该去!”童欣冉将车票塞到他手里,“姐姐带你重走长征路。”
王沐晨仍旧站着一动不动。
“还不明白?”童欣冉问,“你应该将这一段记忆删去,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对,重新开始”,童欣冉伸出胳膊放在他的肩膀说。
真的能重新开始吗?他还不清楚,现在提起郑州那两字,心就像是被人捆上了绳子,绳子约束越紧,他痛不欲生,他的眼前全都是她,全都是有关她的记忆。
古人云,“从哪里跌倒,还得从哪里爬起来!”童欣冉说。
王沐晨叹口气说,“古人亦云,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下。”
“你少废话,赶紧走!”童欣冉手指开枪抵着他的脑门威胁道。
车站就在前方,看到屋顶上那三个字的时候,心就猛然揪了一下。
“准备下车吧”这是他们俩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
旁边的旅客还以为他们是陌生人,惊讶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从现在开始,我使命完成了”童欣冉快走一步,挡在他的面前说,“现在,我都听你的,你去哪里,我跟你去哪里!”
王沐晨的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痛苦已经将他与世界隔离。
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硕大的钟表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旋转,他不会因为车站里有人欢乐而加快脚步,也不会因为有人伤心停止脚步。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它,像是看望一位老朋友一样。
广场的喷泉依然泉水喷涌,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她的身影,她正在站在喷泉池向出站口眺望。她在等他的到来,他伸出手,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到来,可是,他的手挥动的那一瞬间,她再也寻不到她的笑容。
童欣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像一个路人一样,互不打扰。
许久,他穿过广场,走向站牌。
那里依然人头攒动。
他熟知这里的一切规则,等公交绝不能凑堆,要站在人群的右手边,公交车一般情况都会向前开一段再停车,他找准位置站在那里,童欣冉紧随其后。
不一会,19路缓缓驶来,他一只手扒着车门挤了进去。
车上依然拥挤不堪,人多到找不到任何一点可以扶的位置。头顶上的横杆早已经手挨着手,他找不到一点缝隙,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拥挤,不过,他练就了一身功夫,两条微微叉开,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平衡点。
他尽量撑开双臂为童欣冉撑开一点自由空间,此时,童欣冉正偎依在他的身旁,这一幕多么温馨,可是,她已不是她。
他将头扭向窗外,在人与人的缝隙处看着路上的风景。沿路有多少家商店,谁家的生意好,谁家的生意差,他了如指掌。
车辆颠簸,乘客逐渐减少,他的呼吸依旧困难,他不得不用一只手压迫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