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上课?王沐晨头一次这么期盼着这个单调刺耳的铃声的到来。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三个人小跑着回到教室。
第二节课,王沐晨一直不在状态,他偷偷地掐了几次大腿,那颗心像是放飞的风筝,任凭他怎么扯线,风筝竟然无动于衷。他索性放弃挣扎,托着腮,看着窗外,陷入了一阵痛苦的沉思之中。对面马路上忽闪着车灯的汽车飞奔而来,像一把利剑直插他的心底,他有些惊慌,身体轻微地移动着,试图避开汽车的冲击,今天,他实在搞不懂自己的心为何如此杂乱。
王林溪也觉察出他的异常,用胳膊捣了捣他,又点了点他的练习册。他扭过头,冲她眨了眨眼。
她惊讶地看着王沐晨,看来她还没有搞懂这个“挤眉弄眼”的含义。
“王八蛋,干嘛——?”她的声音略带点羞涩和埋怨。
“你看看右边”他凑在她的耳旁。
她扭过头,目光正好与八条的相遇。
“切——两个大男人上课抛媚眼,有病啊”她撇了撇嘴说。
他没有回答,依然托着凝视窗外。
是啊,有病啊,可是病在哪呢?他还说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病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他匆匆回家躺在床上,开始了忏悔式的思考。不能否认,当听到兄弟八条说出那个女孩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内心里敲响了一阵乱鼓。震动的鼓面荡起的尘埃瞬间充斥着整个心房,里边朦胧一片。他宁愿那是一次幻象,可是,内心深处的自己丝毫不认可他经过苦思冥想出来的答案。她是离自己最近的人,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对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左右手,每一天都带在身上,并未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突然有人想把她拿走,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辨不明的怅然若失。
这两个月来,在他的意识里,王林溪仅仅是同桌而已,班内位置几经变换,虽然他俩总能巧遇,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王沐晨单纯地认为,世界上那么多巧合,不是都能用单纯的推理罗列出缘由。他们总是统一口径抵御着绯闻的干扰。有的时候竟然能恰到好处地制造一次矛盾,来消化突如其来的绯闻危机。
总有一个疑问困扰着自己,他对她总是恨不起来。明明身上的瘀斑刚刚淡去,他竟然忘记了是谁带给他精神屈辱的暴揍。他不停地提醒自己,可是,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诀别,一见到她热情洋溢的笑容,这些藏在心里的骨气,原则,伤疤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彻底臣服在她的温柔里。
他在日记里这样写道:“你就是一条哈巴狗,无论昨天的疼痛多么难以忍受,一根骨头足够让你忘记你是谁。”
他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一直苦寻答案,是爱情还是友情?他还判断不清楚,可是,从八条说出那个名字开始,他知道,也许这就是爱情。纵使他千万次告诉自己这是错觉,他也无法回避一个事实——他爱上了她。
爱上一个人没有错,每个人都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可是这一次,似乎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他爬起来,坐在椅子上,像是解几何题一样进行了运算。这是他习惯的风格,遇见事情总要拿笔写一写,将所有利害关系罗列出来,然后再做出决定。
关于这情感上的突然波动,看来他还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他到阳台上水池边洗了三遍脸,水的蒸发带来瞬间的冰凉似乎无法应对内心的燥热,脸经过双手反复揉搓,已经变得通红,几点汗珠滑下,他感到一阵阵蛰痛。那点自己还把握不清的思绪像一个毛线团落入烈火之中,瞬间挣扎,蜷缩,变形……
摆在面前的最大的障碍便是父母的期望。谁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功呢?但是,对王沐晨来说,父母这种渴望似乎又与一般家长有所不同,始终徘徊在希望和失望的边缘,他们嘴上说的无所谓,可是内心里潜藏的是那无法言说的期盼,他们多么希望自己孩子能考上大学,能给这死水般的生活增加一点光亮啊。可是,他参加过两次高考,还是没有给他们一点希望。就拿这次复习来说吧,母亲递给自己交复习费是全家所有积蓄。每次面对挫折时,这一幕就会闪现在自己眼前,母亲坚定且期盼的眼神能给他无穷的力量。可是,可是,此时,他竟然陷入了情网无法自拔。
选择希望还是沉溺爱情。
思量许久,终于在迷雾中杀开一条血路。父母绝不能辜负,自己没有权利!这是他坚持的底线。
“哎,要不是八条,自己怎么能……”他嘟囔道。说着,他笑起来,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这一声复杂的笑声中蕴藏了多少自责、嘲讽、和无奈。自己竟然开始逃避责任,并将这一切过错推给了自己的兄弟,这是多么的可悲可叹!想到了兄弟,刚爬到岸边的思绪瞬间坠落到谷底。他展开双手双脚,任由身体沉降,任由风声震荡,脑海里有一个问题在空中回荡——为何是同一个你?
他感到自己即将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