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涓涓细流将草地分成两半,边上种着大朵的白色山茶花将整个山谷渲染成白色,阳光顺着花瓣一点一点跳跃最后落在一团黄色毛球上。有蝴蝶轻盈地落在它支起的耳朵,它轻轻一动睁开红色的双眼,原来是一只黄毛兔子正卧在山茶花下面小憩。
兔子生的瘦弱,它卧在花下面半晌不动。过了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过来掀开山茶花粗暴地抓起黄毛兔子的耳朵将它提起来,嗤笑道:“杂种还敢在白花下休息呢?”
黄毛兔子好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被提在半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呵。”有人伸手夺过来,那是个长相柔顺的姑娘,长发披肩松松挽起一个髻,面色柔软下手却凌冽,将黄毛兔子抱在怀里,暗地里使劲掐着兔子瘦弱的身体,声音像春风一般温柔,“小妹,你怎么总让大家这么担心?”
“大姐,你怎么总是对她这么温柔,明明不过是个连化形也不会的杂种!”头开始拽起来黄毛兔子的是一个生的机灵狡黠的小男孩,脸蛋圆润,很是可爱。
“她是我们的小妹呀。”长发姑娘虽然这么说着,下手却狠厉,暗地里下了狠手。
“我才不要这样的妹妹!”男孩生地把兔子揪出来扔在地上,黄毛兔子被砸在白色山茶花中很是显眼,咕噜噜滚到了花朵下染了一身的尘土,黄色的毛毛看上去更加脏兮兮了。
“阿软,你干嘛呀!”姑娘语气轻柔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眼里还带着一点鼓励,作势要去看那可怜的黄毛兔子,却被男孩拖走了。
黄毛兔子是在这白色山茶花山谷中长大的,她在没有长辈的指导下艰难化形,看上去惨白纤细,泛黄的头发如同枯草长散在身后,脸上也总是脏兮兮的一片,她是在被家人嫌弃唾骂中长大的异类。
因为白茶谷里只住银兔,它们的皮毛如同月光一般发亮柔顺,散发着微暖的感觉,很是漂亮。可惜其中却生出来了这样一只如同泥巴一般的黄毛兔子,着实不搭。
“你简直就是山谷里的臭泥巴。”阿软总是带着一帮子人来打骂被遗忘在山谷里的黄毛兔子桂枝,桂枝总是遍体鳞伤,她妖力低微反抗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点燃猎人兴趣的火花,将她打的更狠。
家人们视她为耻辱,将她丢弃在这里自生自灭,可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认为桂枝的黄毛是他们银兔的污点,想尽了办法想要去除她,可惜野草的生存力总是顽强,她坚持的活了下来,孤独的生存在山谷角落。
桂枝很孤独,非常的寂寞,山谷中只有她一个人躲在树底下,看着远处的灯火明亮,嬉笑吵闹。她太想要与人交流,想要与人沟通,想要朋友。
可是自己一身黄色的毛又怎么办呢?
换成白色的不就好了。
那是很突然的一件事,她在小溪边捡到了铜镜,铜镜很小,不过巴掌大,却让她获得了很强的妖力,她带着这股力量将山谷中央的银兔们吞噬殆尽,将他们漂亮的银兔毛剥下来一点点替换到自己的身上,可是那是漫长的过程,孤独的她就会去掠来一些姑娘与自己一同玩。
“明明只差脸我就可以换掉这一身脏兮兮的毛了!”兔子女桂枝被压在地上,一脸不甘的怨恨,兔子脸流着血泪恶狠狠地盯着叶素榕,“她们那么欺我辱我,难道我还不能报仇了?我只是掠走了姑娘,又没让她们死,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叶素榕不语,只是禁锢着桂枝不让她动弹。
“不是这样的……”有细细的声音从白色山茶花中传来,“不是这样的……桂枝被改了记忆……小妹是无辜的……”
梅香走到那白色山茶花旁边,从花心中飞出来一抹小小的白色荧光,梅香伸手接住荧光,那抹荧光声音急切,又很薄弱。
“小妹不会这样的……是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改变了小妹!”
梅香小心地捧着荧光,走到桂枝面前蹲下来,温柔地看着她,伸手轻轻地摸了她的脸,语气轻轻缓缓,“桂枝,你再好好想想,那真的是你的记忆吗?”
“什……?”桂枝有些暴怒,想要起来把梅香撕个稀巴烂,却被叶素榕紧紧地压制着,她只能不甘愿的看着那双手摸在自己脸上,温暖又柔和,有熟悉的感觉一晃而过,刺了她一下。
柔软的声音在她耳边亲昵地叫着她的名字:
“桂枝,桂枝,姐姐的好小妹。”
像是什么陈旧的箱子被人用钥匙打开了,一些陌生又亲近的碎片在她面前浮现。
“桂枝的毛色可真好看,像咱们家门前那棵桂花树,漂亮的紧。”妇人牵着发色泛黄的女孩,笑着道:“黄橙橙的颜色多暖和惹眼。”
“是呀。”银色长发披肩的姑娘蹲下来,往桂枝头上别了一朵小花,赞赏道:“桂枝的头发可比我们这些素色好看多了,像阳光的颜色。”
桂枝懵懂的眨着双眼,咧嘴笑起来,可爱娇气。
她是被族里宠着长大的,她是所有银兔中唯一一个兔毛泛着黄色的兔子,柔软而温暖,俏似阳光的毛色在一众银色中很是扎眼,像是一片冰原盛开了一簇小火温暖,因此大家都对她极为喜爱。她总是穿着不同于银兔白色的衣裙,一身橙黄的裙子来回窜梭在山谷各种地方,点燃着每个人的热情。
银兔生来冷清,偏偏桂枝如火,感染着族人。
“但是一切都是从那个男人来的时候变了。”梅香手心中的荧光正是桂枝的姐姐,月泉。在梅香的手碰到桂枝那一瞬间,散发出的淡淡柔光让她昏了过去,那抹荧光轻轻地飘到她身边,怜爱的蹭着她。
“那是个像水一样温润的男人,却有着世界上最狠毒的心肠。”月泉咬牙切齿的说。
男人是误入山谷的,他一身简单长袍打扮,腰间佩着一块玉佩,手持折扇长发柔顺,面容俊俏柔软,自带笑意的眼睛惹人心生好感。
天性冷清却好心肠的银兔们接待了男人,男人说话如沐春风收获了一大片银兔的好感,自然也包括族里的宠儿桂枝,她对这个人很是好奇,时不时就找他去玩。
“桂枝,你的头发颜色为什么和你姐姐不一样?”男人挑起一缕桂枝泛着金黄的头发,带着一点疑惑道:“你们族里的人都是银色,为什么你是黄色的?”
“因为我是大家最喜欢的桂枝呀。”桂枝年纪尚小,又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说个不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爹娘姐姐都很喜欢我就是了!大家都说我像是小太阳,比他们素洁的颜色漂亮多了!”桂枝笑着,脸上布满幸福的娇宠,一看就是蜜罐子里的小女孩,眉目清朗自信,说话带着一股子任性的娇气。
“但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啊。”男人声音像是在引诱桂枝,带着甜蜜的陷阱,“只有你和大家不一样,那不是——异类吗?”
“怎么会!我才不是!”桂枝生气地站起来,“大家才没有这样看我!我可是桂枝呀!我只是毛色和大家不一样而已!”
“那不是只有你不一样吗?”男人微笑着重复,“不是只有你和大家不一样吗?你是孤独的异类,大家只是害怕你才对你这么好的。”
“不是……”桂枝找不到话去反驳男人,逃也似的跑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无法拔除,男人的话像是刺进了她心里,她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来。
“为什么只有我是黄色的!”她气急败坏冲母亲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银色的!为什么只有我是丑陋的黄色!”
“桂枝。”妇人怜爱地看着她,轻声细语道:“因为你是桂枝呀,你是我们族里的桂枝。”
“桂枝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总叫我桂枝!”桂枝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当别人似的,明明叫着她的名字,却总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好像曾经有别人也叫这个名字一样。
“是不是因为我是异类!我是不同的?”桂枝期盼地看着母亲,希望她可以反驳她的话。
“你说什么呢?”妇人轻轻地怪嗔还没让桂枝放下心来,就听她道:“你当然是不同的,你可是……”
“我就知道!”桂枝心里难过,又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还没听完母亲的话就跑走了,逃离了村子去找了男人,现在只有那个男人能让她感觉到安心。
“真可怜。”男人摸了摸她的头,带着怜惜温声道:“只有你是不同的,多孤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