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答应了公主的爱慕,并与她厮守一生,白头偕老。”梅香皱眉看着话本子,“怎地柳二公子也开始写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了?”
虞蓝见她一脸不虞,把剥好的瓜子推过去问道:“怎的了?我觉着这故事还不错啊?”
梅香叹了口气,抓了一小把瓜子吃着道:“柳二公子以前的故事波澜壮阔而且还很有趣,一环扣一环我最是喜欢了,结果现在他也开始写这些情爱的故事,我一时间有点不大习惯。”
“婉婉讨厌这些情爱的故事吗?”
“倒也不是讨厌,只是我不大喜欢罢了。”梅香嚼着瓜子道:“以前倒是看过,结果写的太痴男怨女,绵长怨怼了,明明一句话能够解决的事,男女主人翁还纠缠半天,看得我头疼。”
“诶,原来是这样?”虞蓝笑着,双手灵动的剥着瓜子道:“还有哪些呢?”
“还有的啊?那些男主人翁把女主人翁虐的死去活来,结果那女的就跟痴了馋了一般偏偏只追着男主人翁,最后居然女主人翁原谅一切和他在一起了,可能是我不理解吧,后来就没再看过了。”
“怪有趣的。”
“有些故事写得好呀,有的爱情故事写得柔美情深,但是有的太夸张啦。”梅香翻着话本子,“不过柳二公子果真文采斐然,写得极好。”
“聊什么这么开心?”林杏芳端着果盘来了,坐在亭子中笑着道:“老远就听见你们俩的声音了。”
如今开春许久,各路花苞也逐渐绽开,云向阳便又背着他的箱子外出照顾花儿去了,毕竟他是花匠。过完年之后叶素榕又待了些日子便继续上山修炼了,据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只有得空时才和梅香见上一面。这里面闲的大约就是伊水了,不过这些日子他苦于钻研书卷,几乎扎根在刘伯水先生家里,许久不出来。
“聊这些话本子呢。”梅香摆摆手里的话本子。
闲来无事这些日子,梅香每天照顾好家里的花便来林杏芳家里玩,虽然虞蓝在村子有了自己的宅院,但是她仍然喜欢住在林杏芳家里头,林杏芳也不在意,于是就这么住下来了。聚在一起的三名女性天天不是唠嗑就是聚在一块看书,虽然年龄不同但也能奇妙的聊在一起,颇为有趣。
“小梅香和虞蓝还是真是喜欢故事。”林杏芳听下手中的刺绣,看着两人温柔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溪雲寺是一座香火十分旺盛的寺庙,平日里来往游人不断,处处到此祈祷祈福,据说灵验无比。此处宁静悠扬,进去后就觉得心情无比舒畅,能听到的袅袅梵音和白墙上的梵文。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后院禅房的一颗杏子树,据说这棵树是寺院建立起时,一个小灵童种下来的,久而久之就越长越旺,夏季里结出一颗一颗又大又甜的杏子,吃起来酸爽利口,很多到此处的游人为了沾沾福气,都会摘下一颗杏子尝尝。
日久生灵,那杏子树听着木鱼敲打和僧人们低语的梵音,沐浴着寺庙的香火和众人的诚心祈福,生出了一丝佛性,随着时间推移,杏子树渐渐生出了悟性,吸收着天地之灵变成了杏妖。
“你若一心向善,便可以摆脱妖身,走上正道位列仙班。”主持心慈大师是这么给她说的,那个时候的杏妖还很懵懂,好在心慈大师宽厚仁慈,心怀万物,即便是妖怪他也一视同仁为此指导。
“人都有好还之分,妖也是,未来如何走,便看你自己的了。”
杏妖很感激他,每每听着僧人们在佛祖面前诵经,她也会怀着虔诚的心思跟着朗诵,希望有天可以位列仙班,飞升上界。但事实并没有如她所想,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非常普通又病弱的青年。
青年据说生下来就身子弱,一直到长大都疾病缠身,没有断过,青年的家人也是听说溪雲寺灵验,想把他送来疗养身体顺便修养身心。他所住的禅房窗户,正好对着杏妖本体的杏子树,她每天都能看到这名年青年披着衣裳,坐在窗户边看书。
他好像真的很弱,时常咳嗽,面色也很是苍白孱弱,每天还要喝上好几碗看山去就很苦的药,但他却每次都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已经习以为常。
“我如果能像那杏子树一样茁壮成长就好了。”青年苍白着脸,淡淡的看着杏子树,满眼的羡慕,随后他叹了口气道:“罢了,万事不随我心意。”他看上好像满不在乎,但是杏妖每次都能看出他脸上的渴望,那是渴望活下去的,渴望生的表情,但是他又很绝望,身体的衰弱让他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日一日的衰败消亡。
或许是青年眼里的宁静淡然让她产生了兴趣,杏妖开始默默地注意着他,在一天晚上露出了面容,坐在杏树上看着他。
“你是杏仙吗?”青年搂着衣裳,趴在窗户边问,看上去眼里有些兴奋,他那波澜无波的面孔也变得生动起来。
“我是妖。”
好像一切那么顺其自然,理所应当一般,两个人慢慢生出了情愫,白天他们不能彼此见面,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杏妖才会变成姑娘翻过他的窗子进入禅房,在一盏小烛火旁聊天,两人还需要压低声音,不能被偏房的小厮听到。
“大海是什么样的?”
“蓝色的,很宽阔,无边无际。”
“糖葫芦好吃吗?”
“甜酸的,挺好吃的。”
“城里的人很多吗?”
“很多。”
杏妖法力不高,还不能离开自己的本体,溪雲寺又在偏僻的地方,于是这么老些年她只听着梵音,看来祈福的人们,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活动,心慈主持教了她很多却没告诉过她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如此有人和她聊天,当即就兴奋地不行,天天拉着青年问来问去。
“我其实,也不知道。”青年咳嗽两声,苍白着脸道:“我也没怎么外出过,常年待在家里,这些都是我从书上看到的。”见杏妖有些失望,青年轻轻笑起来,合上书本道:“若我好了,定带着杏娘去看这大千世界。”
但是奇迹并没有出现,青年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到最后缠绵病榻,几乎没有下过床。一开始还有青年的家人带着大夫来看,待大夫摇头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出现,后来,连他的小厮也卷了铺盖走人。禅房中只剩下他和一水帮忙照顾他的僧人们。
“我一直是一个人,杏娘。”青年躺在床上握住她的手,双眼迷茫又带着不甘,“为什么我生下来就那么弱呢?为什么我不是健康的呢?为什么家里人都要放弃我,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生下来健康的弟弟来替代我?杏娘,我好不甘,我好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