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色还没有完全到达午时的时候,木谨言终于看到了那个村镇。
这个小镇看起来不是十分繁华,更确切的说是有些破败,有几个孩子在自家门口坐着。他们的眼神有些恐慌,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这很奇怪。
不是说这里的人都热情好客吗?她在心里疑惑着。
她还未走近他们,这些孩子就在一瞬间四散跑开,并且进入自家门中后把门紧紧地关上,卷起了一阵阵烟尘。
“唉,这……”
木谨言还未和他们说上话,整个村子就变得空荡荡的,可这是白天,这种现象真的少见。
徘徊了一阵,她决定敲响一户人家的门。
这样打定了主意,她果断地那样做了,这时她看到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倒是慈祥可亲。
“姑娘,你有何事?”
“我……逃难到此,想在此找个营生。”
“哦。”
她一身布衣,头上裹着头巾,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扶着有一道深深缝隙的木门,把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姑娘,进来说吧。”
这屋中比较简陋,灰尘不多,零零散散放着的几个桌椅。屋子里的陈设看起来都很旧,显然就是一个普通农家的样子。
“我看姑娘的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闺女,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这样说也对。”她想了想,“其中颇多曲折,我也与家人离散了,目前孑然一身来到此地。希望承蒙关照,求得一处栖身之所。”
那妇人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温度正合适。
“那姑娘在找到家人之前就暂且在这儿住着吧。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和善,但是就是近期来很不太平,有兵将常来这里。你就在这儿帮我做做杂活就行,就和他们一样叫我裴姨吧。”
木谨言没有想到她回答的如此利索,仿佛家里多了个人或者少了个人都无关紧要一样,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来人生的很多烦恼,都是由于人思虑太多造成的。事情不顺利时,便埋怨世道不公,当事情开始变得顺利时,又想着事情不该这么顺利。
她还来不及多想,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
他一只手拎着一个竹筐,另一个手拿着买回来的一条鱼。他看到家里多了一个人时,变得傻愣愣的,仿佛有些局促不安。
裴姨唤了一声:“暄儿。”向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裴暄把竹筐放到外面,把那条鱼挂在墙上,带着满脸笑意进来了。
“不知姑娘你怎么称呼?”裴姨问她。
木谨言思虑了片刻,道:“你们就叫我言儿吧。”
晚上,裴暄一个人在厨房里做菜,不得不说,他刀法很娴熟,把那条鱼片得薄细厚度完全一样。
“我想我应该能帮的上忙。”木谨言也进入了厨房,虽然她的手艺不怎么样,但是简单的食物她还是能应付的来的。
“姐姐你到那边坐着就好,这点活我一个人干就好了。”裴暄一笑露出两只虎牙,看起来很稚嫩。
他说姐姐,这让她立刻就想到了宇文勖。突然,她心中思绪浮动,生出了很多感触,忆起了往昔的很多时光。这段时光中,虽然有很多烦恼,怨憎,悲伤,与恐惧。但是还有很多时光,在碧水蓝天之间,在霁月骄阳之下,在无数个难以遗忘的瞬间中,都显得珍贵,却又难以回头,遍寻不得。仿佛它就在那里,又仿佛早已消散,或者只能凭以怀缅,又或者它永远不散。
在裴暄口中,她知道了他们家的大致情况。在裴姨还未出嫁之时,就有了裴暄。裴姨还未等到未婚夫来娶她,他就死在了战场上。未婚先育,她本可以暗自一个人打掉孩子,重新觅得郎君。但是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生下了裴暄,并且守身一生。
近日来,由于战乱,这个村子里的男丁已经陆续被抓走,村民都知道战场的残酷,都小心翼翼,安安稳稳地度日。
这一晚,是她吃的最安稳的一顿饭,且不说是因为裴暄厨艺确实甚佳,就是他们母子二人的热情好客,就足以让她心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