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以极为缓慢的脚速走上阁顶,席蒲团对坐。
“你再缓一下吧。”罗见渊双手搭在膝盖上,“免得等下说话你更难受。”
宋亭沉重的吐了几口气,这才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难怪她一直舍不得走,原来是有你这样的好弟弟在。”
“说这个没用。”罗见渊伸右手,抚了抚面具,“姐夫,你现在是寡夫了。”
整个藏书阁陷入极端的静默。
许久连呼吸声都没有一星半点。
宋亭闻此,一时半会儿有些不知道何为呼吸;罗见渊是有意屏息,为了听面对的人还有没有呼吸。
这个人不会把自己憋死吧?
宋亭机械地张了张嘴。
“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见渊低眉,细细地抚平左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云淡风轻:“海寇妄言,谣传扰民而已。”
“不是!”宋亭拔高了声音,这使他立马陷入一阵猛咳,断断续续地问,“你知道,我,我是问……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逝者已去,其余的一切,都不舍昼夜如川流向前。”
罗见渊漠然。
“事态不论善恶轻重,还在发展。不会因为她死了,或者追究她死了而改变。”
简言之,不会因为她而改变。
宋亭咳着咳着就笑了。
因为她不存在。
她在人间世事间做过的一切,都不是她做的,而是探幽王府的罗彻做的。
而她拿的罗彻的剧本已经终结了,罗彻的余生剧本掌握在她弟弟手上。
他们要做好的就是无缝衔接。
接班人已经做得足够好,连她出现剧本外的意外带来的烂摊子,都想好了怎么收。
这收的法子还真不错,烂牌打成了好牌。
海贼妄称栽了个罗小王爷,扰乱民心;
而没栽的罗小王爷再堂堂正正站在京城,以示海贼有贼心没贼胆,光明正大骚扰沿海不成,还要放出这样可笑荒谬的谣言使人慌恐,可见其底气不足。
京城的罗小王爷让沿海百姓不再着了谣言的道,要打起精神来,反抗这些欲伤害他们、夺走家财,还要破坏他们信仰的乱天贼子。
对于很多底层百姓而言,信仰,是他们最后的红线。
如果要说她的死到底改变了什么,那就是——
让那些被丧亲、丧财,几欲丧命却依然软弱无奈承受的百姓,为了重拾信仰而奋起斗争。
好一个被百姓信奉至此的老探幽王罗大地,好一个被百姓延续信仰的探幽王府罗小王爷。
一个牺牲了妻子,以得民心;
一个牺牲了姐姐,以安民心。
“那你告诉我她怎么死的。”宋亭哑声开口,“好歹我是她的丈夫。丈夫不能知道亡妻之亡么?即便……我不能改变什么。”
罗见渊抚左袖的手顿住。
“你为什么觉得我知道?”他抬眼问。
宋亭整张脸上,只有眼眶和鼻尖泛起活人有的血色。
“五年前的新婚夜,她为什么会半夜惊醒千里迢迢跑去救你;五年后的今日,你就为什么能在这里告诉我她丧生于千里之外。”
罗见渊放下了抚袖的右手。
“被大楚的官匪群袭,潘国武士围攻,被砍断右臂后跳海逃生。”
他扯了扯唇,双手放回腿上。
“左腿重伤中毒,游上荒岛,自断左腿;中了野人部落埋伏,掉入陷阱,在被火烤吃掉之前,咬舌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