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式的公寓里,灯光被开的暗暗的,四周黑白极简的家具显的冷冷清清,冷的都仿似有烟雾寒起。一个长发凌乱,穿着黑色T恤的女人双眼朦胧地陷在黑色的沙发里,手里握着一杯红酒,呆呆地盯着墙上的一幅照片,很久都没有眨动眼睛,也不知道盯了多久,地上还散落着两三个红酒瓶和几个木塞。
这究竟是第几个周末自己拒绝出去玩,在家喝一整天了?林笑不知道,心脏有块地方总是时不时的抽痛,好像这颗破碎不堪的心随时都会被那种大功率的吸尘器狠狠的吸出体外一样,痛的她不由得弯下腰,手里的高脚杯突然抖了一下,里面的液体来回晃动了几下顺着杯壁缓缓坠下,一圈残留的浅红拼命的想吸附着杯壁却慢慢散开滑入酒中。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熬过这一年的,每一秒都过的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常常想,死不过也就是一瞬的事情,而活着却远比死去痛苦几千万倍,至少死了她就不用承受身体里两个疯狂的自己相互残杀的痛苦,一个她想找个理由活着,一个她随时随地想去死,两个自己像两头看不清脸的怪兽,狂野的厮杀一刻不停,不逗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一样。
可悲的是,旗鼓---相当---,所以她根本一刻不得安静,刚撕开的伤口还没反应过来新的伤口又迎面而上。
她不是没想过自杀,相反一年过去了,她还是随时随地都会有想死的冲动,想的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呆滞的气息,最严重的那一段,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她是真的傻了或疯了,面无表情,行尸走肉一般,走起路都觉得两条腿随时要向穿梭的车流里飘去,就连三餐都只像个勉强去维生的机械动作而已。
曾经,她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整天大大咧咧笑哈哈的,彷佛世界上没有让她烦恼的事,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羡慕她那么开心,她所到的地方,到处都是欢笑。那时候好多人都问她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只是想大概是没有太不开心的事情吧。那些日子彷佛就在昨天,而就这么短短的一年,彷佛耗尽了她一生所有的力气,想起曾经那个没心没肺,无论什么事情哭过都会抬起头微笑的那个自己,那个虽然愚蠢,却无怨无悔的自己。她好想转身给那个她一个拥抱,乞求那个她把她带回曾经的那个自己。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永远也不会再是那个她了,不是吗?也许偶尔睡着的时候,她才会平静一些,而她究竟多久没有睡过整觉了,偶尔睡着一会儿就会猛然被梦里一种残忍的力量拉扯醒,然后重复那种渗在每个细胞,每个汗毛里的痛,全身皮肤就像被冬日寒风吹裂搬痒痛,彷佛下一秒,所有的血液都要顺着皮肤的细胞爆裂出来,她甚至在每天醒来的时候四肢麻木,无法移动,她常祈求上天,如果永远不必醒来那该多好。
人们常说,一醉解千愁,可是林笑却真切地觉得酒醉人不醉,越醉越痛的清晰,干脆,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一样,而她全身是僵硬的,毫无知觉的,只有疼痛,不知道是躺的太久还是宿醉引起的。有时候她觉得她自己好像已经死了,除了心脏里那种被人生生的穿刺的痛血淋淋地提醒着她,她还余一口气。
她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着,再也看不清未来了,而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敢的死去她也不理解。不知道多少个夜里她喝醉了躺下想入睡,却睡不着,只能盯着死白死白的天花板,直到眼睛疼的要瞎,眼珠要爆裂,她才闭上眼,任眼泪荒芜的流个不停直到睡着。
她盯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像鲜血一样,红的刺眼,红的让她眼眶颤动,全身发抖,一仰头,液体像带着血液瞬间倒流挤入心脏,胸前某个点抽了一下,她冷哼了一声,然后在杯子与白色墙壁清脆的接触声和玻璃碎裂落地的声音里渐渐闭上了眼。
梦里,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大大的眼睛,清秀的眉毛,穿一件白色衬衣,黑色的牛仔裤,领口一个浅蓝色的领结,踩着一双与领结同色的浅蓝色的小运动鞋,远远的展开双手笑着向她跑过来:“妈妈,妈妈------”他天真可爱的脸上带着和她相似的笑脸,他一笑整个世界都闪着温暖的金色光芒,她笑着朝他跑过去,眼看只差几步之遥,却怎么都跑不到他身边,怎么都拥抱不到。
不知道跑了多久,林笑猛的惊醒,直直坐起来,胸口都是虚汗,一片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手心脚心都感觉湿湿的,浑身电一般的寒流袭过,她打了一个冷颤,弯腰把头深深埋在双腿里,眼角的泪还余着温度,她是在梦里也哭了吗?就这样的一个梦,她不知道梦了多少遍,自从还差一个月就三岁的儿子谢佑林车祸死了以后,她经常做着这个梦。
儿子的名字,取了她和谢亚伦的姓,中间一个佑字,是希望谢亚伦能保护林林和她自己,一家人相亲相爱一辈子。可是就这么简单的愿望,放在她这里,怎么却成了再无法触及的梦?
时间倒回了一年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