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夷:“忘记告知你,书在蓝色包裹中。”神色如故。
小隔间没有窗户,竺姜不能用灵力,柳去尘不用细想,也知道凭空出现的风是谁弄的,一张常带笑容的温和脸冷了下来。他凑近舒夷,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道:“前辈刚才是想做什么?”
舒夷自然听出来者不善,眼下正苦于思索较好的解释。他看书的确看迷了,居然会忘记竺姜还是个女孩子。昨日于康乐走之前特意叮嘱他箱子里的三个包裹分别放了何物,蓝色的里面放的是话本,中间白色包裹里是贴身亵衣,褐色的包裹里是外袍,生怕逍遥洞三个大男人给竺姜拿话本时,错打开白包裹。好在他盯住了柳去尘,守住了小狐狸的隐私,不然他真的要去于康乐面前以死谢罪。
考虑了许久,舒夷最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非礼勿视。
嗯,非礼勿视。很客观,凭借着柳去尘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明白的!
柳去尘琢磨片刻,懂了,老脸一红,连带着眼眶也泛出暧昧的赤色。舒夷则不自然地搓手,浅浅咳了两声。
竺姜躺在床上,丝毫不知她绣满狗头的魔幻肚兜有见光的风险,没心没肺地问小柳找到了什么书。
小柳用手在脸上狠掐一把,终于缓过那阵尴尬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她,“有《霸道魔主和修仙魔姬》、《道君与佛子的欢乐种田生活》、《穿回乱世做仙长夫人》……呃……你要看哪本?”
竺姜很想看《道君与佛子的欢乐修仙生活》,但考虑到主角都是男子,不太利于柳去尘和舒夷的身心健康,便随手选了第一本。
……
时至今日,竺姜才发现柳去尘有当说书人的天赋。一片普通的套路文,在他嘴里变得有滋有味,尤其是修仙魔姬的台词,经过他的演绎,仿佛女主亲临。不仅竺姜听得如痴如醉,舒夷也看不进他艰涩难懂的书了,狗血的情节接二连三地从耳道蹦入脑海,他自觉把魔姬带入竺姜的脸,发现这玩意儿相当上头。
他依旧面无表情,安坐如山,看似守住了一个面瘫最后的尊严,但还是忍不住抬眼偷瞄洋溢着满足(猥琐)笑容的小狐狸。
这一眼被柳去尘精准捕获,虽然他明白舒夷的阻止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可是舒夷是如何知晓竺姜贴身衣物的位置?他不爽!他要搞事情!故事正说到关键情节,柳去尘却冷不丁停住,弯起他漂亮的凤眼,像个天真淘气的孩子一样,“阿姜,我有个提议,你看光我一个人念多没意思啊,要不叫上前辈一起来呗──”
竺姜:“你一个人念够有意思了,而且你不是该问舒前辈么,难道我能替人家决定?”
“那前辈愿意吗?”柳去尘单手撑头,懒洋洋地问。
挑衅?这属于舒夷的知识盲区,也许是因为师父红杉道人的缘故,太一宗无人敢来摇光堂撩嫌。小柳道友大概错误估计了他与竺姜的亲近程度,他与她,可能连朋友都够不上。既然提出来了,不妨玩玩吧,这也是梁致精神的第三奥义啊──
“当然。”舒夷把他的椅子搬到柳去尘的椅子旁边,展示他的诚意,并云淡风轻地朝正瞠目结舌的竺姜点头。
舒前辈,如果你是被逼的就请眨眨眼。竺姜做出吃惊的正版表情,比裴蜇学会的阉.割版本要崩坏数倍,“那你们谁念魔主谁念魔姬?”
“不若掷铜钱罢。”舒夷料到柳去尘一定有法子让他读魔姬的部分,抢先提出更为公正的评判标准。
柳去尘挑眉道:“可仙界早已不流通铜钱,现在上哪儿找呢?”
“我恰好有几枚。”舒夷还在凡尘界时,每次过年吃饺子,他娘都会往饺子里包铜钱。他运气一直不错,吃到过好几个,他娘把他吃到的铜钱串起来,放在枕下压岁。直到他与母亲天人两隔,他的脖子上还挂着那串铜钱。他十二三岁学着去理解世事,每每看到父母的遗物,心头便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痛苦。心碎了十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坦然拿出那些视若珍宝的东西,用它们来赴一场赌约。
舒夷的铜钱闪着莹润光泽,明显是被其主人经常抚摸,表面上形成釉质。它正面是篆体的年号“后元”,反面是一对鲤鱼。
舒夷让柳去尘先选,柳去尘选中年号,舒夷分到鲤鱼。让铜钱竖立旋转,最后哪一面朝上,对应那人就读魔姬的词。
在竺姜公正目光的注视下,铜钱的旋转速度逐渐放缓,落下时年号那面朝上。
柳去尘摊手,大方接受。
竺姜的手如果能动,此时一定会拍着小柳的头,告诉他这就是命,年轻人要清楚自己的定位。
两个男人没有扭捏磨蹭,很快入了戏。
前情提要:修仙魔姬与小白莲侍妾发生争执,在推搡过程中,小白莲意外摔倒流产,霸道魔主的第一个孩子没了。以下表演为魔主魔姬就白莲问题的硬核交谈。(注:目前的仙界实行一夫一妻,不存在古早的纳妾体制。)
魔姬(柳)难以置信地哭诉:“主上!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这个贱女人怀的不是你的骨肉──”悱恻哀婉,字字戳心。
魔主(舒)铁青着脸厉喝:“你不用解释,你命到头了,害我孩儿,我让你不得好死!”
魔姬:“我叫你一声主上,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叛出仙门堕入魔道,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么?既然如此,我跟你拼了──”柳去尘这一句演的很像,最后几乎破音。
魔主:“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激烈的战斗……
竺姜其实在听战斗的过程时已慢慢入睡,她虽然精神亢奋,身体总归是疲倦的。
魔主:“好娘子,我错了。”
魔姬:“主上,我还是喜欢修仙,我们在一起没有未来。”
舒夷和柳去尘敬业地读完了这段情节,从狗血虐恋中缓过神来,发现床上人又一次睡熟,呼吸均匀绵长。二人无声守了半个时辰,共同退到隔间外。
柳去尘伸了个大懒腰,对着时刻保持端方的舒夷叹道:
“真不让人省心啊──”
“或许是吧。”舒夷附上他的赞同,眸中微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