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拿着那袋子柿饼去找薛浸衣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薛浸衣和宋邶在说话,原本汪直就是想留在原地等着他们俩说完之后再过去,没有想到宋邶直接怒气冲冲的就走了。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薛浸衣居然就这么看着宋邶离开,连想拦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汪直,你过来。”薛浸衣就坐在那里,看起来平静的很,一点儿也不像是和心爱的人吵过一架的感觉。
汪直也不多问,他就径直走到薛浸衣面前,把手上那袋子的柿饼放在薛浸衣面前的石桌子上,他道:“小姐,这是陛下托汪直带给你的东西。”
薛浸衣看都不看直接问道:“这是柿饼吗?”
汪直笑道:“这个世上小姐果然是最为了解陛下的人。”
“我不是,”薛浸衣抬眼看他,“万贵妃才是。”
汪直笑脸一僵,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笑容,他就站在这里等着薛浸衣说话,他知道薛浸衣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的。
“汪直,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很多事情你也明白,可是有个事情我必须要求你帮忙。”薛浸衣说道。
汪直一下就跪了下来,他磕头道:“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话,汪直的命是你救的,若不是小姐,汪直此时都不知道会不会早就已经成了一具枯骨了。”
“汪直,你本就命不该绝,以你的心性即便是当年我没有伸出援手你也必然会活的风生水起,断然不会比今天更差的,所以你不必要对当年我的随手一助有任何的负担。”薛浸衣也是没有想到过自己那么多年前随手的一个帮助会让汪直对她感恩到今天。
“小姐宅心仁厚,您对汪直的大恩汪直此生不忘,小姐若有何事要汪直去做,汪直定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汪直语气坚定道。
薛浸衣扶他站起来,她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向汪直行礼道:“薛浸衣请汪直大人在薛浸衣离去之后能尽力护金檀周家安全。”
“小姐。”汪直想要扶她起来,但是薛浸衣就这么弓着腰,岿然不动。
“汪直大人,薛浸衣此去关山不一定会活着回来,若是薛浸衣真的有事,还请汪直大人答应。”薛浸衣此举是在用自己为金檀周家铺一条最后的路。
汪直心里也明白,薛浸衣这一走万一要是一去不回,金檀周家就失去了庇护。虽说周太后是金檀周家的人,朱见深如今登基时间没有太长,众多老臣和周太后都或多或少的在把持着朝政,可是朱见深总是要自己掌权的,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金檀周家说不定就会是朱见深拿来杀鸡儆猴的对象。
若是那个时候薛浸衣还活着,应该是可以保住金檀周家的根基,可是薛浸衣一旦不在了,谁知道朱见深究竟是会不会看在一个死人的面子上放过金檀周家。
与其倒是在阴曹地府后悔痛苦,不如现在就尽自己所能为金檀周家求一个庇护。
汪直有些愣愣的问:“小姐,你怎么就能知道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汪直可以为您护住金檀周家呢?”
薛浸衣终于是直起身来,她笑道:“我知道的,你不是庸人,即便是内臣,你也定将会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大业。”
真正的能人即便是落进最深、最恶的泥潭也必然会触底反弹、逆风翻盘。
而汪直就是那样的人的,薛浸衣知道在未来的岁月里,汪直很有可能会比她还要得朱见深的信任,当然,他是个有才能的人,也是个有手段又忠心的人,他会有光明的前途的。
汪直很是感激的看着薛浸衣,他突然笑得极为灿烂,他眼中含泪的笑道:“多谢小姐,汪直定将以死相护金檀周家。”
薛浸衣这才也笑了,她还是如同从前那般一样摸了摸汪直的头。
……
“小姐,你刚刚为什么和宋大人吵架了?宋大人看起来很生气也很伤心。”汪直递了一块柿饼给薛浸衣。
薛浸衣默声接过柿饼,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免会回想起来不久前和宋邶的争吵。
“薛浸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啊?”宋邶完全没有想到过薛浸衣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薛浸衣面对着如此隐忍着愤怒的宋邶,她一时间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她也总不能把刚刚说过的话当做没有说过,所以她也就只能默然的低着头不说话,甚至是连看宋邶一眼都不行。
宋邶双手握住薛浸衣的双肩,他握得十分用力,手上的青筋和脸色紧绷着的表情告诉薛浸衣,宋邶现在真的很生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明明知道我不会选择离开你的,你为什么还是要怎么做?周知许,你曾经说过的,你很愿意连累我的,我都已经把事情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宋邶的表情很是痛苦。
薛浸衣忍着肩上的剧痛,她摇摇头,终于是不再沉默下去了,“宋邶,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我不是不相信你,你要知道,你现在这么坚持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万一要是……”
“万一你要是死在了关山,我就跟你一起死!你死了之后我就去给你殉情。”宋邶眼中的泪已经夺眶而出,他语气十分委屈道,“周知许,你不要这么说,我都已经让你去关山了,我都已经为了你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我!我就是想等你而已,你连等都不肯让我等吗?”
“宋此期,你是不是疯了?等一个回不来的死人有什么意义?你有大好的人生,有大好的前途,你非要吊死在我身上吗?”
“对,我就是要吊死在你身上!”
“我回不来……”
“你怎么知道你回不来了?”宋邶怒吼道,“我告诉你周知许,你必须回来,你一定能回来,这么多年你又不是没有打过仗,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能活着回来!?”
薛浸衣被宋邶这么一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就这么沉默了很久,直到汪直来了她才最后说了一句:“宋邶,你别留着了……”
“不可能!”宋邶松开薛浸衣便愤怒的转身离开了。
他当时的愤怒就是背对着的薛浸衣没有看见,迎面而来的汪直也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