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薛浸衣都这么说了,曙天自然不好上去再帮忙,他这些年来也觉得没有薛浸衣的威慑,这些人好说歹说都有一些懒怠了,这不像是在边境,京都的日子好过的很,就算是每每有人对青藤司觊觎的,让他们前有狼后有虎,可再怎么说,他们都不用像在边境受那么多苦了。
是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有倦怠的,或许薛浸衣这种人没有,因为她要承担着整个青藤司还有金檀周家的重任,她必须要站出来保护他们,所以她没有办法。
曙天悄悄的用余光看了一眼薛浸衣,他有时候在想,或许对于薛浸衣来说,回到京都回到这权力的漩涡之中才是最让她难受的。
“啊!”远处正在你死我活的两拨人传来大声的叫喊声,曙天这才回过神来向远处看去,青藤卫反应过来之后,立即依靠多年的默契和不凡的身手形成了反扑之势,立刻将战局逆转了,把人团团围了起来,一层一层的将外围的人屠杀,只是最后就剩下了几个人,那些人可能是幕后之人培养的死士,见状不妙,觉得自己可能也逃不掉了,居然就想吞毒自杀,幸而被青藤卫及时阻止。
青藤卫抢过他手中的毒药,然后狠狠的踹了他一下,骂道:“好家伙,老子在战场上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在后来和瓦剌草原作战的时候,又什么没见过?还好意思吞毒,你们还好意思?真的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几个杀手就倒下了,几个站得近的青藤卫被吓住了,他们派其中一人上前去探了探这些人的鼻息,发现无一存活。
薛浸衣走到面前,她慢条斯理地扫过地下的几具尸体,还有面前站的这些青藤卫,她叹了口气,说:“本来刚刚我见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不足,雷霆之势形成反扑把人拿下之后,又那么快地发现了他们手上出的毒,加上你们今天在我易容伪装的情况下,都还能够一眼认出我,还是很欣慰的。所以我想着我现在就过来好好地夸奖你们一番,再顺便查看这些杀手到底是何来源,这下好了,嗯,说死就死了,一个不剩下,我想要夸你们呢,我还都夸不出口。”
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说辞让几个青藤卫纷纷不敢抬头,他们和薛浸衣相识相知,在一起生活也有好几年了,对于他们来说薛浸衣的一言一行他们基本上都能了解,在从前这种时候薛浸衣一旦这么说话了,就证明接下来他们所要经受的不是拳打脚踢,就是长时间的语言羞辱。
“少主,您这易容术也没有太过于刻意的改变自己的容貌啊,我们自然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有个人苍白至极的辩驳道。
“行了行了,这也不是四年前了,四年前的我呀,也算是年轻气盛了,也曾经如你们一样拿着什么边军之神或者什么天降的麒麟将才来自居,但是现在呢,去了很多地方啊,眼界也开阔了不少,人嘛,优秀是一回事,但是也不要摆在明面上吧,至少不要自己摆在明面上,那就不好看了是不是?既然我呢也懂得了这么多道理,自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们拳打脚踢冷言冷语的了。”薛浸衣虽然说的话是宽慰他们的,但那语气威胁中带了一点惊悚,让周围的青藤卫均不寒而栗,每一个人的脑门上不多不少都挂了几大滴汗,他们也不敢问什么,既然现在薛浸衣没有打算当场对他们追究责任,他们也不准备自投罗网。
虽然很怀疑薛浸衣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他们也很害怕,薛浸衣会突然对他们出手,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不如坦然面对。他们慢慢地抬起头,但是却没有看见薛浸衣,一低头发现薛浸衣在掰开地下那些杀手的嘴,一个一个仔细的查看。
薛浸衣快速的检查完之后,她站起来双手叉腰,十分冷静,仿佛早已经知晓结果一样,她说:“这些人备了两种自杀方式,准确来说是三种,第一种兵器,”捡起地上的一把兵器,然后递到曙天手上,解释道,“这种兵器呢,看上去与普通的短剑无疑,实则是双刃剑,在杀不了敌人的时候,按下键柄上的机关便会弹出另外一把剑来,那样使用者,便可持刀自尽,第二种毒药,这是普通的鹤顶红,第三种牙齿藏毒。看来他们真的是死侍,并且还是一种十分残忍训练才训练出来的死侍,这一批人可能算是精锐了,咱们这一晚上把别人的精锐杀了个精光,明天一早,在这座城里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曙天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他们的兵器,发现如薛浸衣所说的那样,但是又有一些不一样的是,他们的兵器上也都淬了毒,看来这种训练的确是严苛并且没有人性。
“如果菅野城如同我们看见的,还有您说的那个样子,那菅野城的知府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那这群死士就是他培养出来的,而我们现在又杀了他的这群精锐,这明天天一亮我们往哪里藏?这菅野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啊,他必然是比我们要熟悉地形一些,这弯弯绕绕这么多,咱们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彻底暴露了。”不得不说青藤卫的担心十分的有道理,他们在菅野城乱窜了大半个晚上都没有找清楚路,若不是遇见了薛浸衣,他们还甚至明天要如此大摇大摆的走在菅野城的街上,那岂不是等于自投了那菅知府的网。
薛浸衣转了个身,她用余光看了眼地下的尸体,她仅仅是思考了半刻钟便开口说道:“来两个人把尸体处理了,咱们先找落脚点,安顿下来,他们白天的时候应该不会有大动作,就我观察,这城里的百姓,很大部分不会跟他们一伙,要不然也用不着给这些百姓下毒,让他们一入夜就沉睡不醒吧!既然如此,他们必然不会冒着激起民愤的危险,大白天的对咱们怎么样,当然,也有可能会把咱们当做劫匪强盗来抓捕,这就要看宋邶能不能活着回来了,要是宋邶能活着回来,他们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但是宋邶今天死了,那咱们明天一早,天一亮,城门一开就冲出城去,直奔金檀,搬来救兵。”
“好。”
薛浸衣最后还是找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客栈,由于没有办法找老板给钱,他们也就只能先行住进去,等明天一早再向老板给钱。
明明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但是薛浸衣在床上辗转反侧,直至天边泛出鱼肚白,她都没有闭上眼好好的睡过一刻,她满脑子都是在想宋邶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否还活着,活着之后会否又回飘絮阁去找自己了,他要是和他们达成了合作那还好,至少他不会再有危险,但是他是自己杀出来的再回去找她,那岂不是会出大事。
不行!
薛浸衣猛地翻身起床,拿起杀生剑就准备往外去,她一定要找到宋邶,并且要把宋邶去的地方找到,在那里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菅野城背后的人绝对不能够逍遥法外,更不能够就此逃生,薛浸衣什么都可以不管,但是要她命的,和那个给百姓下毒的人,一定要死。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曙天站在门口,他仿佛是守了一个晚上。
“怎么着?你是担心我晚上一个人跑出去,所以在这守着吗?还是你已经习惯?”薛浸衣挑眉看他。云南笔趣阁ynbikene
曙天低下头,轻轻的说了句:“习惯了!”他稍稍的有些心虚。
心虚什么呢?
心虚的是他当年明明答应过薛浸衣,要改正时时刻刻都跟着她的习惯,但他没有改正。
薛浸衣见天色已经亮堂,外面也传来了几声公鸡打鸣的声音,她甚至都听见了旁边那家包子铺剁馅儿的声音。这她也就不愿再这样毫无顾忌的冲出去,以免打扰了这菅野城中百姓的安宁,虽然他们现在身处于危险之中,但是至少他们是不知情的,也总比闹人心惶惶的好。
“曙天啊,我记得我在四年前离开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从来就不需要什么影子,你当年之所以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我之所以让你时时刻刻的跟在我身边保护我,是因为你当时武功不高,人长得又瘦,人微言轻,我怕你呢,受欺负。金檀的那些人,你就说没有我在,你们这些被收留的人,一个一个肯定都被欺负死了,我从来都是想着你跟他们一样,到一定的年龄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之后,就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这一点寒衾和冷华做的很好,但是我一直不大明白你,我想不明白,你明明自己的本事也不低,你一定有自己想要干的事情,志向必定远大,可你为什么要一直跟在我身后?你如果需要报恩,你便一直留在金檀周家,留在青藤司,为大明尽自己的一份力不就好了吗?何必要委屈自己来做我的影子的?”
其实这些话薛浸衣早就想说了,但由于当年的曙天年纪不大,还有那么一些幼稚,所以薛浸衣在走的时候就一直没有说过这些话,只是让他不要再跟着自己而已,其实薛浸衣也想过,曙天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但薛浸衣想让他改变,所以这些话就必须要说出口了。
在听了薛浸衣的这些话之后,曙天并不觉得惊讶,他心里其实早就料到过薛浸衣想说的话,只是薛浸衣有可能过于考虑他的感受,而没有将这些话挑明,但他明白的,薛浸衣想让他脱离影子的状态,让他和冷华还有寒衾一样受到朝廷的重诺,让他的本事被所有人都看见。
可是他不愿意,他想在薛浸衣的身后。
或许他跟冷华他们不一样,他们的感恩于薛浸衣对他们的栽培,也感恩于周家对他们的养育之情,所以心甘情愿的留在他们身边,为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为受到了薛浸衣的感染,为了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实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所做的事情也都是一样,只是所图结果不一样而已。
他们所图的结果是报尽恩情、问心无愧,但曙天所图的结果,即便是身处炼狱,一生默默无闻、籍籍无名,他也只是想留在薛浸衣身边而已,他可以当她的影子,他也心甘情愿地当她的影子,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一辈子跟着薛浸衣。
“少主跟着你,一点都不委屈。”
迟钝如薛浸衣,这么多年她都从来没有看清楚过曙天这么委屈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但她此刻就突然意识到了。
她真的很想给自己一耳光,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白白的阻碍了人家!
“周知许!”
突然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冷华的叫声,薛浸衣慌忙四顾,她发现宋邶的声音是从大街上传来的,宋邶不仅活着回来了,而且现在在大街上叫她的名字。
“看好他们,顺便你出去到布料店去给他们找几身衣裳,不要穿一样的,以免引起注目,好好的藏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薛浸衣给曙天丢下了一句话就跑下了楼,然后在桌子上扔下了一定金子就冲出了客栈。
在薛浸衣循着宋邶的声音,连忙去找他的时候,在转角边发现了宋邶的踪影,穿过那条潮湿的小巷,他看见了全身上下毫无改变,看起来还精神饱满的宋邶。
宋邶发现了她,朝她走了过来,然后在她面前站定,说:“看来你对周知许这个名字还是挺有感情。”
“不然呢,你还想大街小巷的喊薛浸衣吗?”薛浸衣毫不犹豫的出口讽刺道。
“呵,那倒不能,我要是大街小巷的喊了薛浸衣三个字,怕是有些人连滚带爬的就会跑了,而且他这一跑,咱们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看着他那时故弄玄虚的模样,必定也是话中有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浸衣刚问完这句话,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想法,她疑问道,“若不是,刘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