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公主与摄政王成婚,礼部为了讨好摄政王,拟定极尽奢靡风光。尽管容华一再主张简约,也是无用。
小皇帝也曾替容华出面,说国库空虚,公主也素来简约,可一切从简。许墨暗中指示几个亲近的大臣,连连上递奏折,曰公主出嫁,一切从简,于理不合,且事关皇家脸面,切不可大意。况且,也可趁此时机,扬我天威,以显大国之风范。
此时,许墨假意出面,上奏帖说许家愿效犬马之劳,打点诸事,解陛下之忧,望陛下不再忧心。如此,小皇帝心中也觉有理,便再无话可说。
虽则容华向来简约,但许墨从来最喜奢华,极讲究排面,又怎能简约得了?容华势力单薄,许墨这么一出手,便知不能自主,只能听之任之。
在众人看来,容华乃是一国公主,许墨又是权臣,如此尊贵之人联姻,便是兴师动众、奢侈浮华也是应当的。
只有一位市井之中的穷酸秀才,父母早亡,家徒四壁,冷锅冷灶,早没有一分多余的银钱。因坐着感觉肚饿,便扶额而起,拿起旧桌上的书本,捧着读了几句,不料更觉肚饿,惶惶然觉得凄凉。
又突然想到,贵人们娶妻成亲,大肆铺张浪费,不知凡几。从礼部拟定得规制来看,又以公主与摄政王为最。上位者不知为百姓谋福祉,只顾享乐攀比,导致民不聊生。贫民忍饥挨饿,有些甚至饿死路边,死后连一床破席也无,何等凄凉。而自己满腹文章,想一展抱负,却无门路,还要忍饥挨饿。富者更富,贫者更贫,富者为富不仁,贫者咬牙忍耐,仍被欺压,矛盾积深,一触即发。这风国看似富足繁华,实则危矣。这穷酸秀才如此忧虑,竟一时忘了肚饿,好歹又熬过了一夜。
这穷酸秀才所忧虑的,也是容华所担忧的。容华经受了数年贫民生活,最是了解百姓之苦。也知达官贵人,与百姓之间,积怨已深。若是富家贵人还不收敛,则内忧外患,可动摇国本。到时风国将风雨摇摆,百姓更是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这是容华最不愿看到的。
容华认为,许墨有治国之才,可惜从未体验过底层百姓之苦。他生来锦衣玉食,不知他所看作的平常,却是普通百姓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况且,他生于世家大族,血脉之中,已注定要保全家族荣耀。家族的荣耀富贵,在他眼里,或可比风国更为重要。毕竟,不论谁当皇帝,只要许家屹立不倒,仍代表世家大族,皇帝便不敢动摇,只能从中斡旋,平衡各世家之间的势力,让世家之间相互掣肘。因此,许墨会最大程度的保证许家的利益,而非风国。
若是能有机缘巧合,容华能认识这穷酸秀才,必要引为知己,秉烛夜谈。天不怜见,还未有这等时机,容华与那穷酸秀才,仍旧素不相识。如今,容华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公主,带着个幼弟,辛苦过活。那穷酸秀才,虽则有忧国忧民之心,却毫无门路,还要整日忍饥挨饿,也是苦不堪言。
只可怜容华,使尽法子,也无法让婚事从简。只得眼睁睁看着许家,挥金如土,开山为苑,掘地为湖,大兴土木,大张旗鼓的扩建了公主府。容华再一次体味了,何为无能为力,何为弱小可欺,何为身不由己。从前已有数次体味,这次,又新添了一种滋味。
扩建后的公主府,与许府四门相连,两府走动,极为便利。其内饰更是金碧辉煌,倚窗四周皆以黄金刻成桃花,屋檐四壁铺以琉璃,流光溢彩,美妙动人。文杏与柏木为梁,散发若有若无的木香,当真清雅。
各处雕刻的飞禽走兽,动辄千金,且随处可见。庭中也移植了千株桃树,粉红一团,枝繁叶茂,焕彩蒸霞,如云锦一般。桃树下又着意添了些春花,花色娇艳,香气袭人,蜂蝶嗡嗡,世间之美艳,尽在此处。
也有那晚春才怒放的花朵,遍移于桃花林周边。为了催花吐蕊,好赶在大婚之夜开全,便请百数花匠日夜照看,那些花匠不敢怠慢,在那花圃旁边铺以火炉,调节温度,小心应对,好欺天瞒花,令其择时而开。
这番春意融融,就似偷了一片春,掷在这庭中一般。但这等劳民伤财、穷奢极欲,容华看着心惊。
容华不由得又想起,前几年,许墨为讨好江流石,想专为他在许府之中,修建“月苑”。容华怕劳民伤财,易惧引起民愤,也曾多次劝阻,但到底未能阻拦。现如今,就连自己的公主府,都不能自主,何等无能。
容华不曾亲见落成后的月苑,图个眼不见为净罢了。只听说,那月苑在许府东门开了一道圆门,就如满月一般,四周皆以白玉为屏障。那白玉皆是极品,无一丝杂质,人入圆门之中,白莹莹的玉发出微光,竟如沐浴月光之中,可谓雅致之极。
那玉上又被能工巧匠雕刻了桂树,桂树上的花叶,团团簇簇,皆栩栩如生,加之晶莹剔透,莹莹有光,好似香气都要扑出来似的,真真奇妙无比。
这每一块白玉都为无价之宝,却被大量用来作障,当作寻常的青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