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月?”洛望泞拨弄着琴弦,手下一个不稳,竟生生将将四弦拨断了。
“是,我也是前日才知道此事,”洛城琏一愣,“我还以为母亲都和你说了。”
洛望泞摇头,她并未听娘亲说过此事。不过,如果她要走,她一定要见沙华一面,当面向他道谢。当日她隔着一道帘子,还没能看清,就被一根银针刺中睡穴昏睡过去,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她在睡梦之中无知无觉,可沙华却是要清醒的逼出自己的血,那种痛楚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还有,洛城翊,此次离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西洛,定然也要向他告别。这些年洛城翊虽然变化很大,对她却仍像从前那般,每次还给她带留香斋的栗子糕。
还有父亲,自从西洛守护千年的神器谪仙伞被父亲被揽月楼夺舍的的部下偷走之后,父亲受了牵连,被派去戍守西洛边界,总是只有年节才能匆匆见上一面。
还有北昭的若若,多年不见,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找到妹妹没有,是不是还总和谢大人拌嘴吵架,剑法练得如何了。
还有谢大人,每逢寒冬就发作的手疾也不知道好了没有,若若准备的那些偏方也不知道能不能误打误撞治好他,不知道若是沙华出手,能不能治好谢大人的手。
还有墨哥哥,听说他回了东陵国,就要娶大将军萧文远的亲妹萧文宜做正妃,可惜她不能去观礼了。
还有暖春,灼夏,秋爽,冬冷,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同去,若是不能她们又会去哪呢?
洛望泞呆呆地坐在那里,思绪已经飘到安国公家的孙女明年就及笄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如意郎君。回过神,洛城琏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洛望泞垂眸,起身嘱咐灼夏道,“灼夏,明日找个师傅把这琴弦换了。还是找平日修琴的胡师傅。”那胡师傅曾是宫里的乐师,虽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换琴弦,调琴码的手艺却是一等一的好,自她学琴开始便是这一位师父帮她调琴。
“是。”灼夏看了眼那断弦,犹豫道,“只是那个胡师傅前几日辞世了,不如奴婢着人找宫里的乐师来吧。”
洛望泞愣了愣,恍然,是啊,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那就随你吧。”既然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便是谁都无所谓了。
“是。”
洛望泞点了点头,出了院子,没带丫鬟,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沙华的居所附近的水榭。初夏的季节,春花多已凋谢,只剩下一丛丛深深浅浅的绿意。水榭的一池莲花刚刚长出莲叶,一朵朵像无根的蓬草漂在水中。
洛望泞向前走,远远地看见一个没见过的白色的身影立于池边,白衣男子身形高挑而略显纤弱,站在池边如遗世独立,透出一股仙风道骨的气韵来。
“你是?”虽然没见过这个人,洛望泞却感觉到一种忍不住想亲近的熟悉感,上前问。
云书墨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洛望泞眸中更是闪过一丝诧异,心中生出一丝悔意,他今日不该出映月阁的,他很少出东陵瑜给他安排的院子,出来便只是在这水榭湖边略站一会,从未见过在此洛望泞,也就没什么戒心,不曾今日竟然……云书墨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想起来洛望泞是没见过他的样子的,于是垂眸谦恭道,“在下是王府的门客。”他客居于此,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门客?”洛望泞眉头轻皱,飞快地松开,“我倒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云书墨。”
“哪个书?哪个墨?”云输墨?怎么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书被催成墨未浓,诗书的书,笔墨的墨。”
“云书墨,倒是个好名字。”洛望泞反应过来,竟是诗书的书吗?
“郡主谬赞,算命先生倒是曾说过在下的姓名,有秋草逢霜之象,脆弱无力。骨肉离散,孤独生涯,百事不如意,徒劳无功,懦弱病弱,挫折困难,孤寂乏力,逆境不平。要受尽寒冷与寂寞,为心爱之人而死。”云书墨见她一副大人做派,不禁好笑,忍不住想逗她。想到眼前这个人身体里流淌着自己的血,也算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双生弟弟之外唯一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心下忍不住一片柔软。
“要受尽寒冷与寂寞,为心爱之人而死。”洛望泞一愣,这句话仿佛曾在哪里听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