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五更,萧安良怎么也睡不着了,起床收拾齐整,把昨晚写好的状纸折好,和萧素素的婚聘书装在一起,独自到了宁波府衙。他拿起鸣冤鼓槌,用尽全身的力气敲起来,沉闷的鼓声“咚~咚~咚~咚~”响彻整条府衙大街,鼓声带着萧家的冤屈和直捣心底的悲凉在每一个听到鼓声的人耳朵里久久回荡,父亲冤死、母亲被辱、兄长入狱、妹妹失踪,萧安良把萧家这三个月来的遭遇全都化作悲愤的力量,宣泄到鸣冤鼓上,他用力敲、狠命敲,仿佛每敲一次,萧家的冤屈就能淡化一分。
吱呀~一声,府衙大门打开了,走出两个懒洋洋的衙差,气急败坏的问道“你是谁?所告何人?所为何事?可有状纸?”衙差的声音冷冰冰的,却让萧安良看到了一丝希望。
“学生绍兴长乐萧安良,状告宁波府药材商人、永安堂大东家冯立嶂,学生告他勾结人贩,买卖人口,强娶吏部侍郎莫怀远未过门的儿媳妇为妾,状纸在此”这些话萧安良在心里已经说了无数遍,早就等着说出来。
衙差接过状纸看了一眼,又冷冰冰的说“你先在此稍后”就关上门进去了。
萧安良在门外着急的转来转去,唯一的这件绸布长衫的衣襟都快被他扯坏了。现在已是六月,昨晚刚刚下过雨,天空一碧如洗,淡淡的飘着几朵云,偶尔一阵凉风过来,吹散一大早的氤氲闷热,可萧安良一点也不觉得凉快,头上、手心里全是汗。这可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要是这位李大人还不管,他就……
其实,他昨晚在灯下写状纸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万一这位李大人继续推脱,他就一把火烧了冯府然后自焚。窗外的雨声愈急他的仇恨就愈重,总之他不会便宜了这些人,可是,随着雨声淅沥,他的思绪也渐渐平复,他可以不管不顾的一把火烧了冯府,他也可以跳进火海和冯府同归于尽,可是素素呢,还有嫂嫂和芃芃能不被连累吗?想到这儿雨已经停了,还没来得及继续想法子天就亮了,先到府衙告状更要紧。
萧安良着急的在府衙门口转圈,远远看到一群人走了过来,走近才发现是七叔和几位堂兄弟。
“安良兄弟,你这就不厚道了,报官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一个人来呢”!
“就是,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一起扛”!
这时从门里传来“传原告上堂”!
七叔拍着萧安良的肩膀说“你进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你”!
萧安良跟着衙差走进府衙,跪在堂下“学生萧安良,见过大人”。萧安良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可是家中遭难,自己现在是罪臣之后,还被朝廷赶出国子监,现在的自己比白丁还不如。
李大人穿着官服,端坐堂上,和之前和蔼的长者判若两人,他面无表情的问道“萧安良,你状告冯立嶂勾结人贩,强买你妹萧素素,可有证据”?
“有,我有我妹妹写给我的字条。”衙差拿过字条给李大人呈了上去。
“姑苏女儿多姽婳?这能证明什么”?
“回大人,这字是素素亲自写的”!
“萧安良,你也是读书人,可知道笔迹是能仿冒的”!
“大人,笔迹能仿冒,存在脑子里的记忆可不能仿冒,这句连着下句‘一剪素绫醉落霞’是几年前我和小妹玩笑时随口说的,天底下就我和小妹两个人知道,因此我断定冯府里的三姨太一定是我小妹”。
“那你写的字条现在何处”?
“应该在小妹手里,大人大可把冯府的三姨太传来一问,她的手里肯定有学生写的字条”。
“应该怎么做,本官自有道理,无须你多言”李大人严厉的斥责萧安良。
萧安良赶忙回道“学生失言,大人恕罪”。
“你说你小妹和吏部侍郎莫怀远大人的二公子有婚约,你可有证据”。
“有,大人我有莫家下的聘书。”萧安良小心翼翼的把聘书从袖筒里拿出来,递给衙差。
李大人拿过这纸婚书,这是一份九折洒金桃花喜笺,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
直隶省顺德府莫怀远,今凭吏部尚书许子义做媒,大理寺卿阿克敦保亲,以莫怀远次男莫韬,见年十七岁,与浙江省绍兴府萧沛伦令爱萧素素,见年十三岁,偕两姓之欢,缔百年之好。亲慈府赐,鉴念不宣。
下面还有莫怀远、莫韬、许子义、阿克敦四人的印章。李大人盯着聘书愣了神,这下可坏了,早知道先前就不随随便便打发他了,这里面不光有莫大人,还有许大人和阿克敦大人做媒保亲,这个案子越来越棘手了,牵扯了三位朝廷大员,弄不好自己的乌纱帽要不保。虽说萧沛伦已被皇上处死,可是他这个贪墨案的主要罪犯,竟没有株连全族,还许家眷还乡,想来必是京城里有人替他周旋,只是尚不知这几位大人现在是什么态度。
想了一会后,李大人开口说道“萧安良,此案的来龙去脉本官已经知道了,但是最关键的人犯还尚未归案,冯立嶂是不是真的和他们有勾结,也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本官要详查这此案,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多谢大人”听到李大人这么说,萧安良从心底里生出了喜悦,连脸上的神色都宽慰了许多,皱了几个月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开来。
“萧安良,你现住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