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钱都投进了电影的关系,林田海手上已经没剩下多少钱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买了第二天一早的高价机票飞往东京。虽然一直对父亲离开母亲,再婚娶了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尼本女人的事情心有芥蒂,可弟弟却是无辜的,从小到大他对这个弟弟非常宠爱,经常带着一起出去玩,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亲近。
林田海的小名叫安安,寓意平平安安,林田岳的小名叫乐乐,寓意快快乐乐。他们兄弟俩就如小名一般,此前二十年间一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林田岳更是公认的阳光开朗大男孩,让人根本想不出他会去自杀,一时之间林田海完全不能接受弟弟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
“你这个混蛋是怎么当爹的?”坐飞机的十几个小时加上从机场到酒店的这一个多小时里,林田海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是暴风雨前宁静的大海,又像是爆发前沉默的火山,直到父子见面的这一刻他彻底爆发了出来。
虽然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林良天五十多岁痛失爱子,情绪也早在爆发的边缘,不由分说地一把推开了长子,“他是你弟弟,就不是我儿子了?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爱他,关心他!”
“你既然是他父亲,看护他照顾他就是你的职责,可你看看这些年你都在干些什么?”林田海对父亲的怨气由来已久,这家伙受不了母亲田有纪女强人式的压迫,便离婚娶了个小他很多的尼本女人,这些年除了出海钓鱼就是流连风月之所,没心没肺潇潇洒洒,五十岁后半看着却如同刚四十的样子。
“他二十岁了,不是十二岁!”林良天吼道。
“你居然敢说这种浑话!”林田海气得手抖,要不是继母也在场,他都能直接在这动手。林田岳确实二十岁了,已经是个该为自己人生负责的成年人了,然而别人都可以说这话,唯独林良天这个做父亲的没资格提。
摔门而出的林田海离开酒店,在路边的喫烟所点了支烟后怔怔地出神,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发了会儿呆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将手上一紧燃尽熄灭的烟头丢进旁边的烟灰缸,抬手拦了一辆的士。
二十分钟后林田海到了殡仪馆,因为是烧炭自杀去世,弟弟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可见的损伤,而司法检查留下的痕迹则被盖住了,乍看之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然而生机已逝,灰败的颜色还是能够分辨。
港区三田二丁目警署,就是处理林田岳自杀案件的地方,林田海在见过弟弟的遗体后便来到了这里想了解一些情况。因为是死者的家属,警员们理解他丧失至亲的痛苦,所以非常配合地调阅卷宗,向他说明情况。
手里的照片是在自杀现场拍摄取证的,表明屋子没有任何被暴力入侵的迹象,而遗体的司法检查也没显示出林田岳有任何跟他人争斗的痕迹,在配合相关人员的走访笔录,自杀的判断还是比较可靠的。即便如此,林田海还是没法接受,“我弟弟性格十分开朗,没有被卷入过事件,也没有感情或经济上的纠纷,怎么可能”
“林桑,我们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根据我们警方的调查,令弟几乎没有被他杀的可能。”对于林田海来说可能是第一次,但对于警署里的警员来讲,他们每年都要处理不少类似的案件,见得已经很多了。
“可他没有留下遗书,自杀的人怎么会不留遗书呢!”林田海还是不愿接受弟弟自杀身亡的事实,他情愿相信是有人要害林田岳的命,而不是他自己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希望,自己了结了自己。
“也许,他也不想你们自责吧。”接待的警员小声说道。
浑浑噩噩地来到弟弟租住的地方,林田海在楼底下猛抽了半包烟,才强忍着用颤抖的手敲开了管理人的门,“您好,我是原先住在这里的303号住户林田岳的哥哥,想要去他的屋子里看看可以吗?”
“您是阿岳的哥哥?啊自然可以,我给您拿钥匙。”公寓都是有管理人的,除了干一些物业的活意外也负责保护住户的安全,他只是看了两眼就确定这位必然是林田岳的亲哥哥无疑,毕竟两人长得太像了。
“不用了,我有钥匙。”林田岳考入庆应义塾大学之后,有志留校攻读研究生乃至博士课程,很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个七年八年,所以家里就给他在这儿买下了一套面积并不很大的一居室。林田海的钥匙是林田岳生前帮他配的,说是让他在东京玩的时候直接住在这里,可惜第一次来,弟弟却已经不在了。
“您的弟弟是个亲切开朗又乐于助人的好孩子,我们这一栋公寓的都叫他阿岳,真想不到他请您节哀顺变。”管理人摇摇头显出追忆的神色,林田岳人又帅性格又好,家里的条件还非常优渥,他如果有女儿一定会介绍给对方的,只可惜这么好的孩子最终却想不开,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谢谢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请回吧。”触景难免伤情,情绪也会起伏,林田海不想有外人在一旁,所以就下了逐客令。
林家是买下公寓的业主,不是租房子住的租客,所以管理人确实没道理一直跟着,当下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临走不忘说了一句:“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要了解的事情,直接问我就好了,顺带说一句,鄙姓原西。”
“好的。”林田海说完便关上了门,他刚在屋子中间的沙发上坐下,裤子口袋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以为是父亲或者继母打来的电话就没管,直接按了静音,第二次响起他才发现是山多拉达达里奥打来的跨洋电话,“喂?”
“你应该平安落地了吧。”机票钱的大头还是山多拉达达里奥帮着出的,她当然知道林田海这次回去干什么,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落地很久了,却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报平安,她不免有些担心。
“嗯。”此刻的他什么也不想说。
“那就好,电影的事情,我让哥哥算了,现在说估计你也没心情,注意照顾好自己。”山多拉达达里奥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嗯,挂了。”挂断电话后许久,林田海一拳砸在抱枕上,“去他么的电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