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兄为何不与家人居于思肃苑,非要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害我一通的好找。”
思肃苑是曾经王肃悌所居院落,寻王晚亭则是想当面委任其为葭州州守,这是之前在家承诺过张宝珠的。不过,方才在见到对方时,他差点没能认出来。
“罪罪民无颜,实不该苟活于世。”终于,再绷不住的王晚亭单腿跪向阶上。
“哟。”机灵劲见长的张成搀扶住他,在黄冲探手阻止的一刹那,托住了他的半边老躯。
“大帅,。”
愧疚是肯定的,报应也是不爽的。王晚亭也萌生过死志,但终是没死成。苟活下来的时日里,除了悔恨,便是无谓的忙碌,包括在公学里充当夫子和学正。很不幸的,前学正是个慷慨激昂之辈,中前州守张珉流毒太深,旧年防守贼人的时候,上墙激励将士时被一箭穿心。
“你没有资格再称我为大帅了。”黄冲笑着说,并把一份告身放落在他手上。
“这。”泪眼朦胧的王晚亭看不清楚手书内容,心里又不免思量起他话中的意味。
“世人皆难免犯错,你我也一样。”甩开袍袖,黄冲走下了台阶,“不管如何,这份委任你得接。另外,再过几天便是她忌日。我想,你同我一齐去看她,能让她更安心些。”
她当然是指王肃悌,黄冲自认为天底下最为了解自己的女人,也是王晚亭的同胞亲妹。
仁义啊!抹泪的王晚亭看清楚了告身的内容,老眼中的泪花抑制不住地滴在上面。企盼成真,他肯来就已经表明原谅了自己,还带来了一如既往的情谊。手上这份沉甸甸的东西,不光是给他的,还是给爷老子王学和妹妹王肃悌的最后交代。
“我晓得了,我也再不会跑了。”
挣开张成的手,王晚亭没跪,端端正正地朝那个甩大袖子的背影叉手,布满风霜的脸上,奇异地晕起一片朝气。
“他讨厌别人跪,你们日日在他身边,也要时时都记下。”
这话让迈腿走人的桩子,脸上泛起了笑意。
“报。”斜刺里,跑过来的传令兵将一份紧急文书交在张成手上。
“哪里传来的?”张成并没有着急看,但不阻止马倌探过来的小脑袋,也不在意王晚亭那好奇的一瞥。他比两人都要从容,而且稳当异常。
“回中军大人,此消息发自京师。”
“嗯,去吧。”
疾步越过桩子,张成手捧书信,跟在阔步向前的黄冲身边低声念出了上面内容。
“,果如您所料,李贼败了。”
“好戏终于上锣,西安那边布置的大口袋这回就看他钻不钻。”黄冲兴奋的大嘴带出了唾沫。哪里有十全十美的战略,李自成的败退是他预估的,而由十万主力大军排布的口袋阵,则是他早早准备好送给在京师发过春秋大梦的李瞎子礼物。
“窜入河南的李过部,会不会有所察觉?”所谓中军,不光兼理军帐文书,传递战令,还有参谋的职能,褪去青涩的张成已能基本胜任。
“察觉了又如何?挨揍的狗不往家里跑,还能跑哪里去?”
“呵呵,说得也是。”
“传令,贰师暂停对南阳的攻击,主力调至汉中。郑崇俭部主力由凤翔移巩昌,不得冒进。”完全不需要地图,已经烂熟于胸的黄冲信心满满,“独立贰旅驻庆阳,独叁旅守平凉,壹旅先行开赴延安府,我们也准备移帐去那里。”
“通知庆生,现在可以开始向南阳府方向运动,但不得在平阳、怀庆和彰德三府中间进行拦截。放他们过来。”拳头一挥,黄冲嘴角现出了诡笑。
“喏。”张成刷刷地在记,眼里也满是兴奋。
时空阻碍了很多消息,庆生的三千先锋早早跨入山西,并在大顺军兵力捉襟见肘的时候,在南阳府以东汝阳府以西迎头痛击一只虎李国部,迫其向南逃,使其不能与顺军东部主力汇合。而庆生的主力,则偷偷嵌入了山西腹地,准备给向西败退的李自成来个致命一击。
汇战大半年,看似稳打稳扎的府军在沿线缓推,却不知黄冲早已料定李瞎子会兵败西逃,在西安附近设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就等这伙丧家犬来钻。
一声令下,各师各旅佯动的佯动,潜伏的潜伏,挤压的挤压,十数万府军再秦晋大地上频繁调动,紧锣密鼓地准备对顺军的大决战。
空前的决战,对六个师旅作战单元,也是头一次。
“河南边境会不会太单薄了些?”庆王皱眉问。
“嗯。”肃王胖子捻须沉吟,他还是拿不定,自己面对这种大规模的决战该怎么打。至于庆王所讲的可能纰漏,也一时无法思考明白。
“会不会是安国公特意留下的?”凑在图前的韩王很会瞎猜。
“哎,他讲的有点道理哟,你看。”大胖子踮脚,一双肥手开始比划,“从东边向西撤,实际走的路线为起东北往西南。如果贼兵主力集结而返,沿途任何地方受到拦截都会夺路而逃。”
“王叔的意思是,安国公想要在这边全锅煮了他,故意引他们上当?”
“上当是必然的,李贼已经没有地方可去,除了陕地便是河南。”讲到一半,胖手连连摇动,“不对不对不对,应该是围城必阙的意图。你们看,在这边布置决战。”
韩王勾动脚趾,挑过一张矮凳,站了上去,同时把巴掌按在西安府上。
“对对对,就这里。”肃王拍了下不属于他的胖手,然后立掌向下滑落,“一泻千里。黄冲的意思就是让对方在决战后能向南逃,我们便趁机再尾随其后,席卷河南诸府。”
“那东边的鞑子怎么防备?”韩王的胖巴掌拍向京师。
“是啊,怎么防守?”庆王也问他,同时也觉得出自己像是问错了人。
“北面已不需再派兵防守了呀。有娘子军带领的三个万人队指三个独立旅分把住境内的沿线,加上人马最多的郑崇俭扼守西安至南阳一线。那么蔡植腾和庆生崽子两把刀用来做什么?可不就是一路向下,彻底灭了这锅祸水”
讲出神采的肃王,合拢双掌,将河南地域紧紧地揽向自己的油桶肚腩上。
“有可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