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徽被他整的没法子,专心看他巴巴送过来的破纸。
“可以。”老眼冒出了火花的王徽打量起不靠谱的家伙,“谁教你的?”
“没谁教,是俺自己磋磨出来的。”猫腰拾起拐杖、虫草,放回桌上时不失得意地说,“那一年,侯爷同您老讲过一句话,后来俺头发都想白了,前几天才算参悟出来。再然后,您瞧,啧啧啧…。”
“哪一年啊?”王徽拨开他探过来的爪子。
“就…,就那一年,逆向思维。还记得不?”
“两个风舵一起转,就逆…。”
“四个,是四个。两边的来不及画,放在两个梭子外侧。”木匠说多得意便有多得意,打开双臂扑棱着两只巴掌,像只老母鸡般在王徽跟前转圈圈,“这边风大摇这个,那边风大就摇那个。”
“这下解决了。来人。”王徽彻底明白了,激动地站起来喊人。
“快来人,老爷子要起驾啰。”
三面的边墙把整个镇番卫圈起,像个切去半拉的驴腰子,三岔河从正中将其一剖为二。小河滩城在西,苏武山在东,两地各了近四十里地。为理事方便,旧守备府被改造成了张嫣在城中的宅院,当然也就成了黄冲的别府。
这里守卫森严,比城里哪一出都要机密。
陆老妈子专门负责这一处的杂事,名义上侯府管家的张小勺如果要过来办事,还得同她商量着来。
“你怎么瘦成了这样?”张嫣见抱着襁褓的鸢儿跪在面前,连忙举手。然后少有一叠声地责怪起陆管家婆来,“怎么也不晓得替她扯张垫子,这回大冷的天,人出月子也还没几天。”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个凑合事的锦墩子强塞了过来。
“求夫人给我娘俩一条活路吧。”泪水涟涟的祝鸢儿说的是戚戚惨惨切切。
“怎么?”缩回手后,张嫣竖起了一对风眼。
“不是说别人,是我自己没用。没有奶水,孩子日夜不停地哭。”大概是母子连心,襁褓你立时传出一声“哇”。
“祝夫人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个有奶水的,都瘦脱了身型。”
“你自己成了一副骨架子,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张嫣在气恼她方才讲的话,活脱脱把自己冤枉成了一个恶毒无比的大妇。为保住这娘俩,不光请了河西地面上最好的稳婆,连自己贴身婢女都派过去。这反倒成了恶毒?
“主子,我带不了。”鸢儿把孩子放在锦墩上,趴在地上就叩头。把个张嫣和陆管家婆两个吓得,过来抢着伸手。
“再带下去,我会死。”头磕得邦邦的,发髻散乱的鸢儿几乎在哀嚎。
“哇。”
“你这样子是不能再带了。”伸手接过陆管家婆递过来的孩子,张嫣拨开锦皮棉裹儿,然后看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真像!”陆管家婆由衷地说。
“没奶难道不会请奶娘吗?十个八个侯府又不是请不起,非要搞得像我怎生虐待你母子一样作甚?”
“这孩子的鼻子。”
“哇,哇…。”
“鼻子怎么了?”张嫣认真地打量起手中孩子的鼻子,好得很呀。
“隔开三里远都能闻到我的气味,闻到气味便不愿喝别人给的奶呜呜…。”
“还有这等古怪事?”张嫣也是个没带过孩子的,唯一产下过一个死胎。但母性是女人天生就有的,瞅着这肉呼呼不住哭喊的婴儿,心里没来由地就抽搐。
“唤乳娘过来。”“哇哇哇。”
真见了鬼了。才想试一下,看看鸢儿讲的究竟是真是假,那孩子四肢开始乱蹬,叫得越发响亮。
“小乖乖别动别动,冻着了,冻着了。”乳娘来了,接过了襁褓,可那孩子哭闹得愈发厉害,一颗小脑袋使劲地往一侧偏。
“哎哎哎,你看你看。”
陆管家婆手指的方向,也就是孩子奋力挣扎摆动小脑袋瓜子的方向,恰是双手摊在锦墩上,一脸苦相的祝鸢儿。
“别试了别试了,你赶紧给他喂,其他的等下再说。”
在其他人还半信半疑的时候,张嫣直接把孩子从乳娘怀里抱过,小心翼翼地交在了鸢儿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