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你讲错了。”
“好,干儿子在您面前讲错了,自罚一杯。”
黄冲很豪爽地把一大樽的葡萄酒灌进大张的嘴巴里,在一众张氏子弟跟前展示出浓浓的孝情。
“哥哥,我也敬你一杯。”小杰儿也张大了,能够双手捧起厚重的铜爵,还晃晃悠悠地举到了鼻子上方。
“不得胡闹。”微酣的张国纪劈手去夺,不意却抓了个空。
“十四岁,到十四岁才能和哥哥一起喝。”黄冲打着饱嗝,点着对面讲,“当年干爹讲的,十四岁可上席,十六岁才可以娶亲。哦,就是找漂亮女人。”
“咯咯咯咯。”
“哥哥,我等几个一齐敬您一杯。祝愿我府军在东线旗开得胜。”
“喝。”
张氏子弟这几年可得算扬眉吐气了,可惜,衣锦还乡已无可能。故土还在,故人皆已渺。
“知道我方才为何讲你说错了吗?”斜靠在锦榻,张国纪有种太上皇的感悟。风光无限好,怎奈近黄昏。
“干爹不就是想勉励诸位弟弟嘛。是吧?”
“非也非也,我想讲的是,她看人比我要准。”
“她?”脑壳里淘了糨糊的黄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行把盏斟满了面前杯。
“我虽一生奉守圣人格言,可近年来同你师兄渺目证道尚获益良多。玄虚终非净空,也有些门道。讲来早在你尚未入京前,灵济宫何仙姑卜出你自江右而来。哦,还有你常用的那根长矛。”
“这么神?”头一次听说,黄冲有了点兴趣。望向那些漂亮女人的目光,也少了些。
“合着就是你,所以我才说她看人准。”张国纪知足一叹,盯着儿子浅浅啄了下酒便放下,才继续说,“小勺在你府上管着外府院,当初他们父子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叔父所言不虚,当年我们几个虽小,可也略有听闻。”
“未卜先知,还料准了我有根长矛?”摸鼻子的动作是表示出疑问,但还是在口中故作惊讶,“神了呀!还晓得我必来自江右。那个何仙姑不是因连坐收在牢里去了吗?”
“嘻嘻。”有人笑了,很猥琐地笑了。若不是因张国纪贪心,何至于连累人家。
“唉唉唉,早在葭州时节我已委人帮她疏通关节,该是放出来了。”
该是放出来,也就是说也许还在顺天府大牢里押着呢。太康伯的不地道也因无奈,私驿这桩事主要还是因当时朱由检叔嫂两个交恶,最底层的原因是恐张嫣干政。
所谓神仙打架,看客遭殃。现在回头看,私驿真不是个事。
“你们几个也别光顾喝酒,替我记下。着人再给京城里英国公、成国公两府关要的人再就此事查问一番,看看仙姑如今流落何处。若是方便,叫她带着一众弟子来投镇番。”
“是,小侄明日就交文吏去办。”秀才都不得的张家侄子,作起官来都有一番人模狗样。
“我也老了,脑子里总盘恒着些故人旧事。”张国纪朝黄冲跟前探了下,方才一副太上皇般的威风说收便收,一张天伦温情的网说张就张,“就指盼着还能回祥符一趟,给那些人稍些纸钱。还有,也顺带给你妹妹做场象样的法事。”
玉珠是横死,连祖坟都不得进,只在京城北校南口草草起了个衣冠冢。这个事,是黄冲经手的。
“不着急不着急,等我平了李瞎子一伙,干爹便坐了马车去。也许…,也许总能寻着几个。”
“是啊,哥哥讲的不错。再大的水,乡下地方总有地方可躲,只等府军把河南地面剿出清静来,我等人都随您一起去。”
“唉,难啰。不是死于水就是亡于贼,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人。”
悲观的老张也是从底层挣扎上去的,怎会不知道乡野黎民的苦?兵灾水患之后,幸存能有几人?也亏当年周王派遣世子往镇番卫也带了一帮人来。借着让祥符乡亲来投奔他的掩护,把几户至亲人家和这些子弟的父母都带了出来。
可还是遗留了几家不愿来的,再加上族亲、同宗和街坊。张国纪当年做恶霸时也曾想过,到时候复得富贵,也能举族荣耀。
嗐,人间常如此,亲欲养而人已不再。
“莫再想这些糟心事。干爹,我敬您一杯,祝您长命百岁、身康体健,还有每天都开开心心地。”
“好好好。”塌上的太康伯举起了杯子。
“哥哥。”由于是家宴,挨过来的张成虽然还穿着铠甲,口中称呼却和一帮堂兄弟无二,“要不要把喀什喀尔送来那些女奴唤上来,让大家看看更西边异域的风情?”
“我都快忘了。快快快,让干爹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