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这些新思潮、新举措,她更看重的是一种全民参与的力量,这种从最底层诱发出来的力量巨大无比。朝廷官员们都在惧怕百万之众的闯王贼兵,同在这股压力下,如今属地百姓反而对乐安侯的拥戴空前。
人往往是这样,一天天向好是正常,认为主要是因自己付出了努力。
当马上就要失去以前本有的,则都是万万不肯的。因为,这没有道理啊!
哪来的道理?就是张珉、孙和鼎为首的新派读书人倡导出的舆论,侯爷这里讲天理、论人道,不是万事看钱多少。里甲天天会用纸喇叭喊,识得两三个字的小屁孩会日日念。人心以为,总理署的道理就是好道理!
所以他们听说要打大仗,都愿意出钱出力出儿子。
绝大部分才定居耕牧的流民不想再失去田地、草场,不想再失去房子并被人当作人型的牲畜。他们积极参加由郑崇检组织的民训,学着轮刀,学着放铳,学着守城,学着步调一致。
“单计镇番十九堡三百一十三村,十四至五十岁男丁八万七千九百零三。”
“不够。”张嫣边轻摆着扇子,边说,“继续组织女人民训,凡是介于十六至四十的全参与。记住,让那些还窝在家里缠脚不出门大户话妇女带头。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她们都该懂。”
“是,夫人。”颜如玉在回答她的同时,偷偷往下瞅了下自己的脚。审美这东西岂能说变就变的?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看法嘛。
“你这边的气味可真大。”
“明日我叫杂役再清扫一次。”户科长官没着官服,黄花梨算盘拨得噼啪响,“参训的女人共计是十一万零七百二十二人。”
“好。”用扇子掩挡鼻子的张嫣急急地走了。
户科不同其他地方,各种农作物、牲畜、矿石及工具都备有小仓。一方面是供作比对的样本,分等分级需要方便鉴定。另一方面还有储备种子、农具的实际作用。各种气味让敏感的张嫣异常难受,每次前来都会从墙上取下夏天才用的扇子。大家仅是奇怪,却没有人敢笑话她。
不过,还有一种流行的解释。有人偷偷私下议论,说是侯爷夫人日渐发福,且燥热怕暑,所以…,扇不离手。哈哈。
这种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作为一地数十万人之标杆,总理署魁首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属地数千官吏的神经。不少人都私下从频繁入侯府的裁缝口中获得了证实,夫人的衣裳一季一换,而换下的旧衣裳到第二年就再也穿不得,因为都显小了。
“夫人。”
“嗯。”挂回扇子的张嫣看向酸丫儿,“啥事?”
“请夫人到内堂。”展示过脸上的焦急,低眉顺目的酸丫儿让主子先行,自己在她身后随着。
“刚接的吗?是哪方面的密报?”
“河南寒鸦急传,开封遭黄河水淹,全城数十万人葬身鱼腹。”
震惊!手扶住圈椅的把手,张嫣双眼发直。
她是祥符长大的,家乡如今恐怕也成一片泽国,家乡父老的那份亲情她也是有的,可如今…。
“那周王情况如何?”沉默良久,眼眶湿润的张嫣勉力挤出了句话。
“已被护送至彰德府,安阳回报,随行中没见有世子。”酸丫儿不知该如何安慰主子,自己内心也是一派恻然。她和暴丫儿一样,也是祥符人家的女儿,那里有许多的亲戚呀!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幸好前年按主子所说,让人将父母兄弟几家至亲搬来镇番,可…。
“怎么发的水?”
“目前不知。各处传回的消息,有说是闯逆所为,也有说是推官黄澍所谋,官军扒开了堤坝。还有讲是敌我双方一齐掘开,众说纷纭,无法明辨。”眼睛红桐桐的酸丫儿摇头,语调中带着重重的吸涕声。
“我与那闯贼不共戴天!”
饮啼声中,张嫣的巴掌拍在了黄花梨木的椅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