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晶莹光亮的空碗,詹捕头惶急地发问。
“一起出来的,自该呆在一处,你随着他。”手掌按在了张珉肩头,黄冲嘴角有了笑纹,“兄台方才答出那个字,让某甚觉欣慰。人若无信念支撑,活不长久!”
“真是没变,还是那个心比天高的小道士。”
“就快要心如死灰了。”笑着摇头,把多余的感慨驱赶出去,“不过,某才刚娶了何尚书的女儿为妻。当时候还想起过你,可惜没在回来的路上遇着。嗨,能在西门外再见面,说明咱俩还是对难兄难弟。”
“是捕头先发现的,也是他敢喊。我没那么多以前的…,那么大的胆子,还有菱角。”
捕头听不大懂两个在讲什么,但心里早印证下两个的关系莫逆,其它的对他根本不显重要,重要的是有饭吃有钱拿,然后还有份风光的差事。
“真是命中注定。”
“可不是,若不是听闻到一年多的消息,讲你还在这边抗击鞑子,我两也不至于一路寻来。可未料想到,转眼被封作侯爷,还娶了尚书千金。”
“侯爷,朱帅来了。”
听得夏日高勒在喊,黄冲起身。
“我们走吧。”沉浸在他乡遇知己的喜悦中,对朱骥的颓废也多出两分的包容,讲话也没了先前恼怒,“你出入都要把他两个带着,不准离了视线。”
“喏。”
边镇久战之地,随时随地都可能丧命,莫名其妙地随时丧命。
“能活到现在真算你俩命硬。先随在卫队长身侧,等下某便着人联系,派人护送你来去之前都不要乱走,就随在队里。”
“晓得了。”
“放心吧,侯爷。一切都会听从您的安排。”
境遇是人生命运的构成单元,重要而充满着意外。望见好友眼内已焕发出昔日风采,黄冲大踏步地迎向同样大踏步而来的朱骥。
“老五。”
“酒醒了?要不咱哥俩再接着喝点?”
“去。”
已经拾掇得干净利落的朱骥,一拳头就直捣过来,而且不出意外地半途被人一把抓住。
“某方才想了下,你怎么就不晓得拢些人呢?”讲话的时候,眼光难免瞟了下尴尬站在不远的吕元守。朱骥能迅速地恢复起精神,大概多半有他的功劳。
“今天先不说这些,哥哥给你接风。”
“真的要喝?”
“是你自己才刚刚讲的,又莫有人迫你。怎么?见色忘义,取了新夫人忘了老兄弟?”
“操,喝就喝,最多是趴下两个还是一双的区别。”
“大帅,属下这便着标下去开平卫城将最好的酒菜运过来。”
不失时机的,吕提督趁热打铁,拱过来凑兴致。
“快去快去。”
“某听说你天天在老衙口,一个人独自喝闷酒,还没喝够?”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朱骥扯了他一把,替吕元守当面开脱起来,“都讲好了今天莫谈公事,非要揪住人家小辫子不放。要么你就朝我来,我一个人全兜着,包括唐康那一份。”
“唐康怎么啦?过龙门卫时没听他说呀。”
“老吕人不错的,只是当时咱们结拜时还不在,要不然也少不得他。”
“到底怎么啦?说唐康呢。老吕?他还比你大些吗?”
“别乱扯,回我那里咱们慢慢再细说。哦对了,听老吕讲你巧遇乡党,真是他乡遇故知哇,走到哪里都他娘的有点喜事,除了运气好,你也没啥别的。”
“呵呵呵。”
被逗笑的是抑制不住的詹捕头,其他人早见怪不怪,免疫力磨炼得比谈话的几个脸皮还厚实。
“他如今是钦差大人,三句有两句是装样子。唉,我也是,只有命不好,其他也没别的。”
论风趣、老练,吕元守可以甩朱骥半条街,在黄冲跟前的肆无忌惮,跟朱骥相比,又差下了半条街。可好歹在辽东一行期间,关系已经赶得相差不远。
“走走走,回去再说。”
黄冲那厮劲大,说不上碰着就死磕着就亡,朱骥还真就扯不动人家。便摆下一副热情好客土财主架势,把张珉和捕头当成穷亲戚般,揽住两个的肩膊头,甩脸走在了头里。
詹捕头笑哈哈,正想拱手相见的张珉闪了个趔趄,有些别扭,更多的则是惊喜。
“大帅,真是故交哇?”
顺着黄冲带有两分担忧的目光,吕元守哦瞅向身体单薄的张珉。
“嗯。打算出钱替他在山西那边捐个官,多好的一个读书人呐。”
“还没看出酸味儿来,骚味儿也不见比大帅多…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