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容妃?她要见朕何事?”
朱由检不大愿意见到此人,当初仅因曾怀有哥哥的骨血,才让这个人存活下来。
“言有机密大事要面呈陛下。”
“着她进来,你等都退下。”
慈庆宫事发端的太不是时候,清兵压境军情似火,内里却有人轰然作乱。值此危机关头,必须谨慎冷静,看一看这个自己法外施恩苟活的前朝女人,要告诉自己些什么。
“参见圣上,愿陛下福安万载。”
容贵妃很会讲话,连面圣时的赞辞也与旁的人不同。抛开立场,她从不缺聪慧。
“何事?”
“未亡人为懿安皇后之事而来。”
“皇嫂现居在城外乐安侯府中宅,汝欲何言?”
很让他感觉奇怪,皇嫂当下住在外宅,同在慈庆宫的任妃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自上次两人闹翻,虽表面没人敢讲,后宫各殿的主人都不愿再当面说起皇嫂的任何事。唯恐沾惹上是非。
“张娘娘出行前曾与我言,若周月不归,着我搬正殿居。”
任贵妃将话讲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好似生怕皇帝听不清楚一样。
“何意?”果然,皇帝根本没能明白。
让任容妃搬到慈庆宫的正殿住下,难道后宫是任由皇嫂发号施令的地方?再者太子渐长,东宫本就该是皇储所居。一个遗留在世的逆贼侄女,也敢妄言坐拥一处偌大的正殿?
不对,她没这个胆,也不敢起这个心。
“皇嫂回来过,或者她身边的宫女带话回来的?”
“回禀陛下,未曾。确实乃张娘娘前番出去前同婢妾讲的,婢妾恐其中有失,一直未敢与任何人言及。可如今,她数月未返,我只是担心出了状况,所以才斗胆请见于陛下,讲出实情。”
“状况?她又有何状况可出?”
急躁的朱由检终是耐不住,不觉在言语中将对皇嫂的诸多不满带了出来。
“张娘娘自小坎坷,身世堪怜。”
装作没见皇帝一双夺神摄魄的凌厉目光,盘跪在地的任氏垂头,语气略带委屈地辩解道:“婢妾只恐张娘娘如此安排含有深意,所以…所以才急急说与陛下听的。”
朱由检终于明白,她讲的是,皇嫂有意令她顶在正殿,让外人以为慈庆宫主人未离。
“哼。”
重重的冷哼一声,他未再置一辞。
“婢妾告退。”任容妃倒头磕拜,惶惶然的走了。
“人来。”
“奴才听候您的吩咐,皇爷。”
趋步入来的是王德化和两个小宦,目前曹化淳和王承恩两个忙得飞前,整备内操督促京营,监视兵部和巡察城防都需有得力之人进行。
“唤黄冲来见朕。”
“喏。”
在值房内等候半日的乐安侯,终于蒙恩赐见于武英殿。
“参见陛下。”
头一次见到对方宽袍大袖,一生肥硕的衣服让殿前值守的太监察觉出不相称的臃肿。连朱由检也稍许担心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立时,王德化从外头唤入来数人,当首的赫然便是万炜和闫勇志。
龙床上的朱由检脸色数变。
“君父臣子尔懂否?”与其讲是喝问,不如说是壮胆,他后悔此次的召见。
“臣若不懂,便不会前来。”
“大胆。”
闫勇志踏前一步,一只手按在刀柄上,也等同按住了皇帝无来由的担忧与胆怯。
“私禁懿安皇后于府,汝可知罪?”
太监真是个奇怪的团体,懿安皇后表面是败在曹化淳手下,其实却是败在一个已死多时的老太监王安的阴魂上。正是这名阴魂不散的老阉,早早布局了如今禁中宦官的各派势力。王德化、王承恩以及曹化淳,都不过曾是他摆下的棋子。
“某有罪。”
淡得出水的答应,让厉声栽赃的王德化,脸显疑窦的老驸马和闫勇志,甚至心思百转中的皇帝一下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无人言语的情形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
砰砰砰,寂静一片传出的叩头声响夺人心魂,让人错觉身处鬼蜮一般。座上的朱由检感觉出许多的恍惚,以及许多的欲言又止。
“臣来,便是要领下所有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