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脚才刚抬起,夏日高勒整个人已滑溜出门外,站回到张成边上。
“他讲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呀,大帅。”
关于沙盘,关于与实际计划相去甚远的太子城奔袭战,经众多亲历者不要脸的反复添枝加叶,终于弄成了一本传奇,类似于评书挑金帐的营丁版传奇。
作为不懂指挥作战的王家麟,和没参与者一样,把沙盘想象成了某种神奇物品。
“莫要理会其它许多,大帅当召集众将汇商,连带孙元化父子,都来。”
胡须捻着捻着,王晚亭总算捻出了句有用的。
“嗯。”
黄冲也伸手摸了下自己下颚上的胡须茬子,平复下心境。
“一百锦衣卫,带马吗?”
不愧是猪倌出身,王家麟三句不离牛羊马。
“一百八锦衣缇骑,当然该连带马匹。”
“大帅意思,他们都是知道那边情况的人?”
“全是在锦辽等地公干过的,还有些郎中、兽医、工匠和五个通译。”
“哟,总算有正经郎中来啦,道爷正抱怨呢。”
渺目将蒙古大夫全扫出医疗队,情愿教那些药农子弟也不用他们,倔得很。又要打理萝卜雷的一切事,忙得一团麻就不住发脾气。发起脾气来,一根拂尘指指点点,全然不顾他和王家麟的面子。尤其他常带冬至、夏侯青和塔塔儿三个在身边,这三个狠娘们喜欢用拳头和刀鞘同人讲话,一言不合,新找的文吏就挨她们削。
对面的王家麟也露出苦笑,他那处也差不多,菜户怎会是两个女队长的对手,碍于大帅情面,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五个通译挂在你名下,锦衣卫挂吕元守名下,其他人统统调拨给他。”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大帅是不是认为三千人马不够?”
“肯定远远不够,三千人马北上,运气差些,一半路就会耗个精光。”
继续捻动短髯,王晚亭双眼精光连闪,“大帅,我这先献上条瞒天过海的妙计,准保能让您尽携营中出关无碍。”
“哟,世兄快快道来。”
最大的框束便是出击人数,即便三千八九也是不够,预估至少需五千人马,不包含辅兵杂役。
“兵出墙子岭,分作多队反复进出。蔡参将难道还能派人去点人数不成。”
“好计!”黄冲竖起大拇指。
只要能携带足够多的人马,物资充裕的情况下,一路上回旋余地大出许多。
“至于剩下空缺如何填补,我以为,可从白檀山、大水谷抽调部分入老营,调原老营一部人马派驻独石口,若是空缺过大则取消东墙演练,若还是不行便借兵充数。”
黄冲晓得王晚亭同蔡参将走得近,没想到还学来这许多乌七八糟的手段。
吃空饷是大明军队的顽疾。嘉靖年间,五万蒙古铁骑杀至通州附近,兵部受皇命抽调三大营人马进行抗击。在册营兵三十万,能供调动的仅有区区五万兵,还大部分是老弱病残。
近的便说孙承宗任辽东巡抚,七万人马,愣是查出两万名空饷。这还是赫赫有名的关宁军。
从东厂方面调阅的档案中显示,崇祯二年东奴大举南下,朝廷急调四方军队赴京师防守。甘肃边兵李自成也随在榆中参将王国勤王的营兵中,途经金县时营丁求饷,参将王国克扣不发。于是兵变,王国及当地县令被杀。李自成才从此踏上亡命之路!
“以不法而求法,唉。”
莫奈何呀莫奈何,为离死神远一步,黄冲发现自己离军棍更近了一步。
一颗滴流圆的玻璃珠子落在鸢儿掌心,一双狡狯的大眼在盯她的脸。
“你怎么来了?”
鸢儿郁闷地问,不是随在道爷身畔挺忙的吗,怎么又能跑到这儿来。
“哎,漂亮不漂亮?”
“再漂亮也当不得饭吃。”杏娘一把夺了她手上的托盘,气哼哼地入了厨房。
不是针对鸢儿,也不是反对猢狲庆生过来讨好她,是这个院子,回到这座院她就浑身想打战,张惠大管家叫人绑自己和鸢儿的情形,历历犹在昨日。
“把那些枝桠都撅干净了,否则甭想吃饭。”
“知道了,杏姐。”娘变成姐,反倒成了尊称?噘嘴的丫鬟在腹诽。
两小厮在挑水劈柴,四个丫鬟被打发清扫各处及整理树木。自从定下与成一的婚事,杏娘的地位一路的水涨船高。道爷亲口说了,将来帅府内院管事,由她来作。
“张三,张三。”
“哎,来啦,杏姐。”没人叫张三,应答的小厮叫章易尚。被祝鸢儿叫错了争辩了两句,结果被杏娘立下规定,就叫张三儿,不服就滚出院去。
张府中的这座院,神着呢。多少下人、管事都想钻进来,可惜,除了先前派出的六个,旁的人已没可能如意。
老爷已带张惠去西城沿看玉河边新府宅了,据说是皇帝赏赐给这座院主人的。
“去搬把梯子来,将东厢房三间房的明瓦都换了。”
“好的杏姐。”章易尚放下斧头,得意地晃着身大号的马甲,跑去杂间寻家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