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了得,经年未见,已成一员虎将。”接过到手的半两碎银,温体仁认认真真地放入袖兜里,翘起的胡须微微颤动,似得意,也似欣喜。
“首辅大人见笑,小子不过撞到丝运气罢了。”
“这么说是独一份的咯。”
“何敢言独一份,大人见笑,见笑。”黄冲跟他真不熟,早在老董大人处,他的先生也曾告诫,吃一类人不是自己所能结纳的,连对方表面示好的意图都难以明透。
“方才你说是运气好。”
“啊,是呀。”
“有人说你得贵人相助洪福齐天,也有人说你善用裨将,上下一心得建奇功。原来都是假的,你只凭着气运接连三捷。看样子,其他人是想学也学不来了。”
“小子愚钝,书读得少,词不达意。请温大人莫再问了。”
“怎么,怕露丑?老夫在你这把年纪,于乡闾常受人捉弄,亦是乐在其中呀。”
他根本没有周延儒一半的感染力,但讲话实在。黄冲与他交谈,几乎听不到他的豪言虚语,有的只是市井及泥土的气息,很接地气。
“兵部张大人曾言,若是放你去宣府镇为总兵官,则可保北路无虑。能得此评,果是了得。”
“岂敢岂敢,小子幸得属下拥戴,勉强获了些功绩,其实能力有限,有限之致。”
“怎么,你不愿去吗?”
“若是分派,不去也得去。若是征询小子,小子以为,难以胜任。”
兵部张凤翼几乎全倒在了温体仁一边,给黄冲派在宣镇任总兵也是一番好意,那可是一处油水相当丰厚的地界,每年从张家口互市的马匹、茶叶和粮食,是仅次于泉州、广州两地的庞大贸易,宣府各级官员,躺着收钱都收到手抽筋。
“哈哈哈,一如你方才说的,运气好。”
听话听音,温体仁的话表明,兵部将不日下文,他黄冲暂代杨国柱,任宣镇总兵已成定局。
“敢问大人,此番圣上传唤,不知…。”
“哈哈哈,正要交待与你。连番大捷,陛下欲行嘉奖,此回过后不得再称小子啦。吏部及兵部初拟加封正三品上轻车都尉,并加予安远将军之职。呆会圣前,须得应答仔细。”
“只是封赏吗?”
“老夫只得了个封赏的消息,其它却一概不知。”
“陛下国事繁忙,区区封赏可着人派去某那里宣讲便成,何要如此的繁琐。”
他这不是牢骚却胜似牢骚,温体仁点了下椅子。
“坐。”
“谢大人。”讲来温体仁能看重他也自有番道理,气度非凡呀。
“蓟镇兵备报呈兵部,言你将携部走中、东协路,完成护天营第二步的实演。”
“不瞒大人,正是。”
“此回实演可有实际目标?”
姜还是老的辣,温体仁仅凭黄冲不愿来京的一句牢骚话,便能判断出他已制定了下一目标。
“在此可讲得?”
“讲得。”
“沈阳中卫。”
“玩笑不得哟,少年人。”原本的笑脸一下变得干巴巴木呆呆的,这简直就是个玩笑话,而且是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哈哈,某也只是定了个大致方向,详细目标还需经众人商讨,再报兵部斟酌。”
一个身为首辅的重臣,把他煞费苦心想实施的目标视作玩笑,说明什么?说明大明朝中已无人,无胆,还兼无识。酒囊饭袋已成主流,不思进取成为常态。
“须要慎重,圣上可一直期盼你再创佳绩,千万要慎重。”
“若是圣上问起辽东事宜,不知大人可有嘱托。”
历任首辅的头等大事,如何平复辽东?每一届都避不开这道题。现在还加了一道,如何快速平息陕西、山西及河南及部分河北地区的乱贼。
“慎重!”温体仁依然是方才两个字,因为他根本没有成熟可用的建议。
“慎重到每年几百万两的民脂民膏白白耗费在东北一角吗?”黄冲的话里没有责难的意思,此项国策已经是历经数年的陈年烂账,轮不到现任首辅背锅。
“好气魄,若有良策,尽可于圣前放言。”
“拼尽护天营万余性命,奇袭沈阳,寻得空档,全力刺酋一击。大人以为如何?”
“徒送性命耳!”
迫不得已,只有兵行险著了,杀掉皇台吉也许是扭转乾坤的不二手段。
剩下唯一就是皇帝能不能同意,这年头的仁义礼信很操蛋,搞不好就着朝臣一顿的乱棒。
“不是简单的刺杀,而是针对敌酋斩首,专杀掉他头子,再换一个,还杀。”
“震慑?”
朱由检自己先摇摇头,不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