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若是你自己的话便说,别人要你代传的则无需。”
朝堂、内禁及地方,三处的关系网络黄冲目前大致能分得清楚要害,只因有王晚亭时时提醒。
“有句卑下自个儿以为的蠢话,总忍不住想讲。”
黄冲在拍脑门,不等王家麟开口他已猜出个大概,无外同王晚亭一样,叫自己见好就收,舍了孙元化,省去无数烦恼又不至于得罪众多的人。
“厂卫那头已经大致查出龙门卫行刺案的头绪,怕是与我护天营难脱干系。”
“哦,还真是我们的人做的?”
“吴参将曾经的妻子姓蔡,大约三年前病死了,正是叁营蔡指挥使的亲姐姐。之后,蔡家被人告发私通马匪,蔡指挥使也因此被免职,而蔡家的大部分家产则归了吴参将。”
“据说金家庄堡的门丁曾记得当夜见他回城,手持大帅令箭说在外公干。”
“某对此无甚印象。”
“最最关键的,尸身内腑中找到了几块碎瓦片。”
“怎么样?”
“经他们比对,确实是萝卜雷的陶罐。”
“这么讲,还真是他?”
自回老营,王晚亭愈加地繁忙。
医疗队已招募到三百药农子弟和数十名郎中,各项杂事全堆在他一人头上。来往文书、各方应酬还有军校的夜读,几头的事将他转得像个陀螺。
他那一处的机密事太多,一时半会没有合适分担的人,旁的人又帮不上。
现在倒好,连拉屎的功夫都有人来寻。
“王大人,我来告个假。”皮仰尧鬼嚎似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
“堂堂的营指挥官,凭地如此有辱斯文?”
被堵在东厕的王晚亭发了脾气,不就是想逃避夜读嘛,至于等到先生出恭时乘机搅和。
“见谅见谅,这么说先生答应在下了。”
“何来的答应?尚未听得你说明原由,如何来的应下?”
王晚亭被他气得七孔冒烟,但又不能半途而废,只能蹲在里头嘴里训斥。
“哦,那便算了。”
一阵的脚步声匆匆响过,外头已没了声息。
事了后,王晚亭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来人啊。”
没有人告诉严智翅要怎么做,医疗队究竟该具体做些什么也搞不清楚。
以前没有人在战场中进行救助伤员,现在护天营的医疗队就是要做这个前人没做过的事。王晚亭知道是好事,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关键是,谁懂?
看上去一张十分美好的大馅饼,本就出自一拍脑瓜子的决定。
即使决策者自己也明白,没有止血及消炎特效药的支撑,目前对广大伤患来讲,医疗队的出现,也不过仅是多了丝心里安慰而已。
只想要个噱头,妄想依靠几条绷带和几副担架救死扶伤,他当然知道是不现实的。
然而,几乎所有人,一致支持这项毫无实践基础的决策!
瓦罐难免井前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每个人都保不齐自己哪天会重伤,有医治与无人理会别于天渊。士卒们在战场上受伤几乎等同于死,哪怕仅仅只是个希望,渺茫接近于无的希望,也足让他们翘首期盼,并挣扎出活下去的勇气。
尤其老兵和经过上一次战阵的庄稼汉们,认为大帅组建医疗队是在做菩萨做的事。
“我叫冬至。”严智翅是个县城米店小老板刁蛮女儿的名字,她更喜欢自己的道号,一个代表新生又可忘记许多以往的称谓。
“参见冬至大人。”
塔塔儿磕着自己壮实的肩膀,向看上去同样壮实的冬至微微勾了下脑袋。躺在她身边的夏侯青抿住她那张薄薄的嘴唇,紧绷的脸连眼角都不曾抬动。
“王大人叫本人暂时管理这里,冬至大人有事尽管说,慕斯臣塔塔儿愿意听从您的吩咐。”
“我就过来看下,大帅令我前来询问夏侯青小队长的伤势。”
军营不同于市井,也不同于道观和大户人家的庄园。进来后,冬至其实心里与庆生没啥分别,瞅啥都觉新鲜。可惜,没人能同她解说一番,忙里忙外的黄冲一天同自己讲不上两句半。
听到唤自己名字,夏侯青转动眼珠,冷冷地打量起她来。
她已经会听一些简单的汉话,准确讲,现在能听懂一些常用的词汇。但说,还有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