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战阵、武器和军旅相关的,老夫有句话想同你讲。”
“悲天悯人就免了。如果想感慨下白云苍狗,世事沧桑。请便。”
说这话的时候,黄冲的一双脚泡在河水里,草原与荒漠交界处的河流很不定,水大水小年年不一样,位置还常常变换。但夏季依然是美好的,即使身处在残酷战争中,这个季节还是会带给人许多向往,生的向往。
“你也晓得天主信徒只能有一个妻子。”
“嗯,某又不是你主的羔羊,一个妻子还是妻妾满堂,也不由某擅做主张,某有的是长辈。”
“老夫没有劝你纳妾的意思,只是想同你感慨下世事之沧桑。”
“凭您这岁数,应该。某该老实听着。”
人和马要经常沟通,尤其是自己常用的坐骑,战时生死相托的伙伴,尤其要重视。御马监下辖的勇士营将士,对战马就有视作伙伴的传统。
这种传统传到黄冲的耳内,他老人家今天便也亲自牵马刷起,倒把传令兵闲成了条狗。
“吁。”
打从小教堂被黄冲追回来,孙家的仆人及随从见风长一般多出了许多。即便大半已分派在孙和鼎手边,留下的也有二三十个,男女老少都有,黄头发的也有几个。
“你而今弱冠有四,仍该是少年狂放的年龄。”
“怎么地孙老爷,若是觉得某用条命在这还嫌不够狂放,你且说便是,某边刷马边洗耳朵。”
没好气地,黄冲用棕刷划拉着麟月的腰身,顺带朝挽着裤脚的孙老头甩了串水珠。
“啊呸。”孙元化连连后退,抹脸连连,“果然没讲错你,依旧是少年心性。”
“那你呢?这一把年纪的,还下河来摸鱼。”
确实有鱼,而且不少,极易抓获。好些人抓了好多,最最厉害的当属祝鸢儿,一条裙子裹着三条超五斤的大鱼,一脸泥污傻笑着在往岸上奔。
“这边,快点过来。”冬至是江南人,不似塔塔儿和夏侯青两个嫌鱼儿有刺。
“少年就该做些少年人该做的事,莫等似老夫这般年纪,再要想做也是徒想。”
脚好利落了,草原上的空气又好,离京师千里不止,孙元化嘴皮子翻飞,陶然自得地立在水里,边往麟月背上浇着水,边在一片水花与欢笑中发着感慨。
“您这水浇得。得嘞,不劳您孙大人帮,上岸歇着去吧。”
麟月在水里围着黄冲小步绕圈,孙元化拢掌浇出的水不时落在黄冲的脊背和头上,看得岸边蹲着的塔塔儿偷偷笑,躺在马鞍子上的夏侯青抿起了刀片嘴。
刷马不需要手艺,但需要熟练度,黄冲显然不够。
“姆妈一直讲人须勤快,某不够勤快。这里的人个个比某要勤快,嗨。”
没讲错,煮饭熬鱼汤的在唱歌,刷马的东张西望偷看女人,就他摆出副专心专注的样子,却半天没把麟月伺候干净。
“少年就该做些脸红心跳的事,就像他们。”跑上岸之前,孙老头指着那些不专心刷马的说。
“晓得啰。”弯腰驼背继续刷着马肚子,“夏日高勒,前面部落给某张罗个女人,老子要在草原上留下个种,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嘎嘎嘎,嘎嘎嘎。”整条河都在粗野地躁动。
阵阵的笑声吓得女兵们连忙爬上岸,鸢儿裙兜里的鱼滚落在草地上。
“抓呀抓呀,你楞个啥呀。”